谢拾又是另一番心思。
此番赴京赶考,行程虽然仓促,却也算是变相的游学,至少一路上他已见识过不少风光。
既然已至通州,皇城不过一日可达,谢拾便起了游玩一番通州城的心思。
其他人却没有他这样的底气。
一个月的备考时间对谢拾而言过分充足,在他们看来却是再如何争分夺秒都不为过。一门心思惦记会试,哪还有心思游玩?此等闲事,大可等到考完再行尝试。
于是结伴而来的众人就此解散。欲及早安顿下来备考的姚九成等人先行入了京城。
谢拾则带着小跟班石头在通州城找了间客栈住下,睡过一夜,将行船多日的疲惫彻底驱散,又在城里城外游完数日才出发。
二人坐上马车时,天光不过蒙蒙亮,进入京城时,太阳已然西沉,只余一线微光。
夕阳宛如融化流淌的黄金,大齐京师巍峨古老的城墙都被装点上一层灿灿的金辉。
马车由南向北,一路穿过外城的永定门,途经山川坛与天坛,终于抵达皇城脚下。
谢拾在宣武门附近下了车,顺着从前徐守文在信中提点的方位找到了湖广会馆——此乃湖广一省士子赴京会试的暂居之所。
不独湖广,大齐各省皆有会馆,又称试馆,本来就是供应试士子居住的院舍。
许多一而再、再而三会试落榜的举人,付不起京中高额的房屋赁费,又不愿返乡,除却担扰几l番来回路途上耽误时间,也有无颜见家乡父老的意思,往往在此寓居,一住便是多年,苦苦等待金榜题名之时。
而最终得偿所愿者,少之又少。许多人花光了盘缠,又迟迟找不到营生,要么四处找人接济周转,要么只能落魄返乡。
这些也是徐守文曾在信中同谢拾说过的。尽管徐守文当初并不曾入驻湖广会馆,而是投奔亲爹亲娘,却不妨碍他与人交游时从寓居京中的士子口中听闻如此种种。而后便被他转手写入信中,与小师弟分享。
有徐守文不吝传授宝贵经验,摸着徐师兄过河的谢拾虽是初次入京,却轻车熟路便摸到湖广会馆,石头主动上前叩开大门。
湖广历来名臣辈出,只说现下便有高官在朝,故而这湖广会馆修缮得比隔壁几l家会馆用心许多,粉墙黛瓦,看着一片簇新。
此时天色渐黑,会馆大门本已虚掩,掌柜在堂中打瞌睡,忽而听见大门被人推开的声音,昏昏沉沉的掌柜一个激灵抬起头,就见两道一高一矮的人影从门外投过来。
黑黢黢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匆忙掌灯的掌柜吓了一跳,起身喝道:“尊驾何人?”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朗嗓音缓缓从门口传来,隐约能听出几l分湖广口音:“在下姓谢,今科举子,劳烦掌柜的了。”
话音落下,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大堂。
当先的是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他一袭襕衫,风尘仆仆却不损其气,踏着月光与烛光而入时,整间大堂都好似被照亮。
掌柜肚子里没多少墨水,想不出什么华彩辞章形容,只感觉昏沉的双眼如被清泉洗过,脑海中瞬间只闪过一个念头:“好俊的后生,我平生竟从未见过这般俊的。”
当然了,俊归俊,不妨碍掌柜一双利眼将谢拾全身上下的家当估一遍,看完略略失望:又是一个无甚“钱途”的普通举子!
然而谢拾的气质过于突出,一看便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掌柜只能猜测他许是来自已经没落的书香门第,空有名而无馀财。
总而言之,一看就不是什么随手给出赏银的大方公子哥,中规中矩对待就完了。毕竟举人这身份在偌大京师实在不算什么,进士及第的能有几l人?
一系列判断在极短的时间里完成,掌柜面上堆笑地起身迎上谢拾,客气中
透着一抹敷衍:“原来是今科举子,失敬失敬。馆中尚有空院舍,谢老爷这边请。”
掌柜在前引路,谢拾与石头随他一路入了后院,进入一间无人的小院,此时天色已晚,不复多言,只将行囊一放安心入住。
谢拾对住所尚算满意。
虽然后院不像会馆大门看上去那般簇新,但也称得上干净整洁,一间院舍虽不大,但两间房已经足够谢拾和石头住下,且桌椅家具俱全,于谢拾平常日用已是足够。
姚九成几l人必然早几l天便到了,谢拾不急于寻人,与石头一起收拾完屋子,又摸到厨房,掏钱开了回小灶,以祭五脏庙。
吃饱喝足,二人洗漱入睡。
次日一早,谢拾便按照徐守文信中所写的地址前往徐夫子家拜访。
门子不认得谢拾,徐夫子今日并非休沐,早已去了官署,徐守文同样不在,府中唯有女眷,谢拾便只留下一封拜帖,待他们回府,遣人往湖广学馆寻他即可。
没能第一时间见到徐夫子一家,令谢拾略感失望。数年未见,他心中其实颇为挂念。转念一想,谢拾即将上京赴考的消息徐守文他们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不清楚具体抵达的日期,自然也就无从提前约定好拜访之日。
离开徐府,谢拾带着满眼写着好奇的石头在长安街逛了一圈,头一回入京城的两人看什么都感新奇,逛起来可谓兴致十足。
回到湖广会馆时,已是午时。
方才踏入大门,便听见姚九成的声音,但见他招手大笑一声:“知归,你可算来了!”
“不想你竟是交友遍天下,我不过早到几l日,已是听你的名字听得双耳起了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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