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秋生:“……”
他觉得他现在在陶程的眼中就是一大块亟待下锅的肉。
“要不两个都试试?”陶程手舞足蹈,“照着这个锅做个放大版,一边红汤一边白汤,等烧热了你就跳进去,两边都煮一会儿,你就能找出喜欢的锅底了,然后你就待在里面,我加大火力,把你煮熟。”
谈秋生:“……”
这是他今年听过的最恐怖的话。
“等你熟了,自然而然就死了,就可以变成鬼了。”
陶程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谈秋生不会害怕他,他们两个孤魂野鬼会永远在一起。
“谈秋生,你觉得这个死法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哪里是死法,这明明是烹饪方法。
“丸子熟了,可以吃了。”谈秋生将丸子盛到他碗里,“趁热。”
“哦,好。”
陶程咬了口丸子,竖起大拇指:“好吃!”
“多吃点。”
“好,
你也吃。”
说着,陶程给他夹了个丸子。
谈秋生心里一阵熨帖,陶程不试图弄死他,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时很惹人喜欢。
白毛小可爱。
就是头发太长了,有点挡眼睛了,看着颓废,应该剪一剪。
谈秋生思索着,回去的时候要买一把剪刀。
“谈秋生,你快点吃,多吃点,这个超级好吃。”陶程嚼着丸子,一脸回味,“你煮熟之后的味道应该和它差不多。”
“……”
开口就是恐怖故事。
谈秋生面无表情,他决定撤回陶程惹人喜欢的话。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点的菜都吃完之后,又续加了一份肉和一份牛肉丸。
上菜的时候,服务员表情呆滞,不敢置信地看着陶程。
她特地留意了一下,他们点的菜没有浪费,大部分都进了陶程的肚子里。
这么瘦小的少年为什么会这么能吃?!
期间还续了十几l次酸梅汤。
她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谈秋生的控制,陶程是不是真的能喝上几l十壶酸梅汤。
一顿饭吃得很爽快,陶程心满意足:“我喜欢火锅,我们明天还来吃,好不好?”
从他逃出别墅开始,这是唯一一次吃到满足,吃到嘴巴完全不馋了。
“你今天吃的太多,明天要控制一下。”
谈秋生结了账,在服务员震惊的眼神中带着陶程离开,没有直接回家,打了个车往郊外开去。
路线有些熟,陶程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知道了目的地。
岑央住的半山别墅。
“为什么又要去那里?”
他皱了皱眉头,原本高涨的情绪低落下来。
“有东西落在那里了,回去找一找。”谈秋生敏锐的捕捉到了四周鬼气的变化,握住他的手腕,安慰道,“别紧张。”
陶程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没办法不紧张。
他现在还没弄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变成怪物,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再次变成怪物,如果真的变成怪物了,那他能控制住自己,不伤害谈秋生吗?
陶程没有绝对的把握:“落了什么东西,不要了行吗?”
他不想去。
陶程表情紧绷,充满了抗拒。
谈秋生沉默了一会儿,放轻声音:“不会有事的,我们找到东西就离开。”
虽然知道找到线索的可能性不大,但他还是打算亲自去检查一下。
至于为什么硬要带着陶程过去,也有他的私心。
首先陶程能够闻到不同阴魂的气息,可以起到警犬的作用,肉眼看不到的痕迹能被完全抹消,鼻子能闻到的线索却不一定。
存放尸体的房间里没有祭品和法器,但十殿强调了有怪味,这有可能就是线索。
其次,他想检测一下陶程的自控能力。
现在
陶程吃饱了,如果闻到阴魂的味道,闻到属于鬼胎的味道,会不会又被刺激到发狂?
他需要这个答案。
谈秋生指尖微动,摩挲着陶程手腕上的勾魂索。
得到答案之后,他才能把控好使用勾魂索的时机,他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被动。
最后则是为了验证一个猜测:陶程发狂,失去意识是因为受到了鬼胎的诱惑。
陶程那天的状态很奇怪,谈秋生回去后翻了很多地府里的记录,都没有相似的情况。
万里挑一的鬼王苗苗肯定有特殊之处,他想找到这个特殊的点。
谈秋生敛了敛眸子,眼底闪过一丝隐秘的疯狂。
没有让司机送到山上,因为岑央的失踪和尸体的发现,这栋别墅已经成了凶杀现场,附近拉上了警戒线。
在还有差不多一公里的地方下了车。
晚上天很黑,这里又偏僻,司机打开了远光灯:“你们来这里干什么?”
明亮的光线射出去,将沥青路面照亮,驱散了笼罩在四周的阴森气息。
“来爬山。”谈秋生随手一指,“有人告诉我这里风景很好,所以我们来看看。”
司机噎了下:“大晚上来看风景?”
怕不是脑子瓦特了。
谈秋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话,从容不迫,笑了笑:“现在过来,爬上山歇一歇,正好能赶上看日出。”
司机恍然大悟,啧啧道:“还是你们小年轻会玩,祝你和女朋友玩得开心。”
“女……朋友?!”
车子开走,灯光也渐行渐远。
陶程仰着头,小脸上写满了迷茫:“他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女朋友?”
谈秋生哭笑不得:“他认错了。”
陶程穿了粉色卫衣,头发长长了很多,几l乎到了肩膀,他脸上还挂着婴儿肥,没完全长开,眉眼柔和,颇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
再加上他说话很少,在车上就小声央求了一下,判断不出性别。
陶程板着脸不太高兴,谈秋生却觉得这个误会很美好,他是个可爱控,曾经也幻想过遇到一只可爱的小鬼,当时脑补的形象就分不清是男是女。
可爱不会因为性别而被限制。
“这都能认错,他的眼神不太好。”陶程轻哼了声,“我是男的,所以应该是你的男朋友。”
谈秋生:“……”
谈秋生揉了揉眉心,无奈失笑:“你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陶程眨眨眼:“男的,朋友。”
两个特征他都符合。
果然。
谈秋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四个熟悉的大字——我就知道。
认为一起睡觉就能怀孕生小鬼的陶程而言,“男朋友”这个词只有表面上的意思。
“我是你的男朋友,你也是我的男朋友。”陶程总结道,“所以我们是彼此唯一的男朋友。”
等等。
按照陶程的理解,他的男朋友应该有很多。
谈秋生低下头:“为什么是唯一?”
难道陶程是在骗他,陶程其实知道男朋友的含义。
“因为一个鬼只能有一个朋友,所以你是我唯一的男朋友。”
陶程停顿了一下,语气不太确定:“我是你唯一的朋友吗?”
他至今依旧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几l个鬼朋友。
谈秋生头都大了,陶程这个问题问的太有水平了。
说是,那四舍五入一下,陶程就是他唯一的男朋友了。
那跟他直接承认他和陶程在一起了没有区别。
说不是……
谈秋生叹了口气,他怕陶程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小表情。
此时此刻,谈秋生理解了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如果他当初没有用“朋友唯一”的定律来诓骗陶程,这种问题就不会摆在他面前了。
说“不是”他不舍得,说“是”又太过火。
他不像陶程一样什么都不懂,他知道男朋友代表的含义,如果承认陶程是他的男朋友,那一定不仅仅指的是男的朋友。
骗小鬼会遭报应的。
谈秋生犹豫半天,无奈道:“你可以是。”
“哦。”
出乎谈秋生的意料,他还以为陶程会追着他问为什么,亦或者逼他答应以后只有他一个朋友。
没想到陶程的反应会这么平静。
上山的路都被警察封住了,两人花了一段时间才到达别墅,谈秋生屏蔽了摄像头,带着陶程进了别墅。
别墅的构造很正常,按照十殿的描述,尸体不可能存放在楼上的房间,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了。
——地下室。
没有窗户,照不进一丝阳光,又足够阴冷,能够很好的保存尸身,非地下室莫属。
警察搜查过别墅,所以锁都被打开了,包括地下室。
“这里的味道怪怪的。”陶程皱眉,下意识抱住了谈秋生的胳膊,“好像是很多鬼的味道糅杂在一起形成的。”
谈秋生吸了两口气,眉头皱得更紧。
除了淡淡的尸臭味和血腥味,他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
不知道十殿说的怪味是不是他闻到的尸臭味和血腥味,如果不是的话……
谈秋生握紧了陶程的手腕。
尸体已经被运回警察局进行尸检了,地下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具棺材放在房间中央。
这棺材就是岑央的丈夫住的棺材。
地下室里有灯的接口,岑央存放尸体的时候为了保证环境是黑暗的,特地没有在接口上安装灯泡。
为了更好的勘察,警察需要提前观察现场,提早解决取证上的困难,比如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安一个灯泡,以方便搜查取证。
是个20w的节能灯,打开之后,黑漆漆的地下室顿时变得亮堂了,恐怖的气氛一扫而空。
谈秋生环视四
周,来到棺材旁边,摸了摸棺材的边缘。
这是一具上好的棺材,制作精良,就是选材比较特殊。
槐树。
这不是常见的棺材选木。
槐字,由“木”和“鬼”两部分组成,又称鬼木,在风水学上,槐树容易招鬼,在鬼宅中,槐树出现的次数很多。
摸着有年头了,是老槐木。
棺材打磨得十分光滑,摸起来的手感很特殊,谈秋生挑了挑眉头,心中生出了一丝疑惑。
他记得槐木摸起来不是这种感觉。
“你在看什么?”陶程学着他的动作,摸了摸棺材,“这个大盒子好眼熟,我好像见过。”
谈秋生目光一凛:“你在哪里见过?”
陶程想了想,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他看到很多东西都觉得眼熟,明明在别墅里没有,却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
这种记忆模糊的混沌感令陶程心生不快,抠了抠棺材。
“别动!”
谈秋生捏着他细白的手指,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着他指甲上沾到的一点碎屑。
很薄的一层,透明色,偏白,扒在指甲上。
这是……
谈秋生连忙检查了一下棺材。
“怎么了?”
棺材边缘上有陶程抠出来的印子,谈秋生指着那一小道划痕:“我知道这棺材为什么摸起来不对劲了,这上面涂了一层蜡。”
“蜡?”
陶程看看他指的地方,又看看自己的手,淡色的印子十分明显。
“蜡的手感和漆不同,偏润。”
谈秋生摩挲着棺材,又有了新的疑惑,为什么要在棺材上上蜡,而不涂漆?
蜡和漆除了手感不同,还有很多区别,在木料上基本都用漆上色,他从来没有见过上蜡的。
难道是为了方便烧棺材?
谈秋生按了按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除了棺材,地下室里没有其他的东西,就算有也被警察当成证物带回警局了,至于这棺材为什么没有被带走,就未可知了。
陶程绕着四周转了一圈,飘回来:“谈秋生,味道是从这个方盒子上散发出来的。”
“味道?”
谈秋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陶程说的味道是阴魂的气息。
这棺材只躺过岑央的丈夫,怎么会有很多阴魂融合在一起的驳杂味道,难道是成为鬼胎养料的人留下的气息?
可就算那些人在成为鬼胎食物之前留下了痕迹,也不会过了这么长时间还很重,要知道刚进别墅陶程就说过闻到了这股味道。
问题出在这棺材上。
谈秋生眸光微沉,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短匕首,对准棺材就开始刮。
陶程盯着他的口袋:“你这里装了好多东西。”
之前谈秋生就是从这里拿出了棒棒糖。
“不多。”谈秋生在口袋里摸了
摸,扔给他一块薄荷糖,“没有棒棒糖了,吃这个凑合一下。”
这是在火锅店里拿的,吃完饭后清清嘴。
陶程将薄荷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l遍:“这个怎么打开?”
眼前利光一闪,刀尖轻轻划过,薄荷糖的包装纸就裂开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钟。
陶程目瞪口呆。
“怎么不吃,被吓到了?”谈秋生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好厉害,唰!”陶程将薄荷糖塞进嘴里,两只手比划,语气崇拜,“刀一下子就打开糖了,好厉害。”
如果他有这样的本事,是不是报仇就会变得简单了?
谈秋生谦虚地笑笑:“我玩刀玩的一般,弓箭好一点。”
有一段时间中外交流,西方的各种神和本土的神仙聚集在一起,其中除了阎王和死神,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月老和爱神。
前者的风格还比较相似,后者则反差极大,月老红袍白髯,身上挂满了红线,爱神光着屁股,长的可爱又讨喜。
小爱神拉姻缘很随缘,看谁顺眼就射一箭,那段时间天上地下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拉郎配。
在其他人都关注爱神和他射出去的真爱之箭时,谈秋生因此迷上了射箭,特地去练了很久。
谈秋生在射箭上天分极高,很快就练成了故事里常说的百步穿杨,他把勾魂索变成弓箭的形态,一射一个准,勾魂变得准确又轻松。
蜡屑松松散散地落了下来,好似尘埃颗粒,不一会儿就在地上积了一堆。
谈秋生反手在棺材上抹了抹匕首,端详着棺材。
刮掉表面的蜡之后,棺材上显现出一些凌乱的线条,线条弯曲勾勒,错综复杂,汇聚到棺材底部。
仅仅凭刮出的这一小部分没办法推断出整体的图案,谈秋生认命地继续刮棺材,随口道:“你看上面的图案像不像你画的画。”
陶程画的他也是由不同颜色的线条组成的,其混乱程度可以相抗衡。
“不像,这个很阴暗,很压抑,像,像……像昨天捎我们一程的司机。”
谈秋生动作一顿,脑海中浮现出一身黑,原本还不觉得,听陶程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像。
大抵是黑色造成的视觉影响吧。
谈秋生好奇地问道:“那你画的画有什么特点?”
“我画的你很明亮,灿烂又辉煌,就像太阳。”
面对谈秋生,陶程可以想出无数个赞美的词语,他是他最中意的宝物,值得一切夸赞。
陶程对他的评价很高,就是画技很……淳朴。
谈秋生活动了一下手腕,故作惊诧:“怪不得我一看到你送我的话就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原来我是被太阳的光辉照到了。”
陶程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蜡质地松软一些,刮起来不难,陶程拿着糖纸帮忙,两个人没一会儿就把大半个棺材上的蜡刮干净了。
谈秋生手都酸了,挽了个刀花活动手指:“好了,不用刮了。”
基本上可以看清楚棺材上刻画着什么了。
谈秋生将匕首递到左手,握住棺材猛地一掀,细微的“咔嚓”一声落下,棺材应声而起。
看清楚棺材背面后的图案后,谈秋生倒吸一口凉气。
棺材上的线条汇聚在底部,组成了一只巨大的眼睛,瞳仁漆黑,好似一片深渊。
“啊!”
陶程突然惊叫出声。
谈秋生吓了一跳,下一秒怀里就扎进来一个冰凉的躯体。
啧,看个眼睛都怕。
胆小鬼。
谈秋生拍拍他的后背,轻声哄道:“放心,没事。”
陶程仅仅攥着他的衣服,声音发颤,变了调子:“那,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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