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站在九皇子身后的清俊太监抬起头来,笑吟吟地说道:“陛下,您能在乾明宫内见到我们,那些暗卫此刻是何状态,难道您猜不出来吗?”
此时宫内还效忠着皇帝的人,自然是这些暗卫。
可哪怕是他们,也是无能为力。
毕竟……
有石黎在。
皇帝怕是不会相信,在这套制度下打造出来的存在,也是有养虎为患,反噬其主的可能。
石黎不可能完全掌握住暗卫,可拖住他们,那还是大有可为的。
当皇帝废掉了立储的旨意,又打算重新再立的时候,为何九皇子能这么快收到消息……等老皇帝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就会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只是这个时候的皇帝,已经起不来身。
皇帝起不来身,说不得话,大惊大怒之下,他的身体更差下去,也意味着死期不远。
九皇子什么都没有做,除了那一日的出场吓坏了皇帝,致使他的身体更加衰败下去外,他当真……什么都没做。
他仅仅只是冰冷注视着老皇帝与死亡为伍,日渐腐朽下去。
直到驾崩的前一息,诸多王公大臣围绕在床榻前,更有哭倒在床前的诸多皇子皇孙。老皇帝好似回春那般,颤巍巍着坐起身来,在那么多人里,朝着九皇子伸出手。
那绝不是祝福,绝不是欢喜,苍老的手掌抓着温热的手指,从喉咙间挤出破碎的字句,几乎无法凑成话,“不要……葬……”
都到这最后一刻,他好似也认了命,清楚无法挽回更多的事,只在临死前,竟是与那个女人,说出了几乎相同的话。
他根本没有说清楚,九皇子却好似明了了他的意思。
他笑起来。
“陛下想要与母后葬在一起?”一个冰凉,没有任何笑意的微笑,“儿臣知道了。”
老皇帝瞪大了眼,喉咙嗬嗬作响,仿佛是颤动的爬虫,那扭曲挣扎的身躯过分臃肿,最后一丝挣扎的生气也消散了。
皇帝被活活气死,守在床边的柳总管却眼疾手快地伸手,将那无法瞑目的眼给阖上。而后带着哭腔,与那退后一步,垂下头来的九皇子一起——
“皇帝宾天了!”
…
当许多事情都做足了准备,当局面都如意料中一般走上既定的道路,当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里,赫连容的心里浮现的念头,却绝非是快意。
他并不非得要这个皇位。
可要是皇后与十三皇子想要,那他便不会给。
他并不非得要活着。
可要是能
() 看到那些人痛恨的眼神,那也称得上舒坦。
然而,这一切,已经不再那么重要。
“殿……陛下!”
刚登基,惊蛰有时总会捋不直舌头,说起旧时的称呼。
赫连容回头看他,握着他的手,淡声说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两件事。”惊蛰笑眯眯地抱着他的胳膊,将他往殿内拖,“陛下想先知道哪一件?”
“让你最高兴的。”
赫连容低声,摸过惊蛰的眉角。
惊蛰为难皱眉,嘟哝着:“两件都很让人高兴。”
“那你先知道的哪一件?”
惊蛰兴高采烈起来:“茅子世说,有我家人的消息。”
赫连容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岑家翻案。
黄庆天被贬官外放,黄家虽没到伤筋动骨,却也在这件事里颜面大损,主持这件事的人,就是惊蛰自己。
虽有弹劾,不过都被新帝压了下去。
岑家被平反,许多事情惊蛰要做起来,就名正言顺了许多。
“那的确值得高兴。”赫连容任由惊蛰拉着他走,懒散地说道,“那另一桩是什么?”
他的身体比从前暖和了些,但也只是有些暖和,还没到彻底恢复的地步。在赫连容答应解毒后,宗元信乐不可支,花了很大的功夫一点点解除,但在最后一步时,发现了异样……在他身体内的毒性,除却悲歌外,仿若还有活物。
悲歌与那活物彻底融为一体,就不再只是单纯的剧毒。
这无疑打击了宗元信的自信,这最后一步不能成,到底就搁置下来。
宗元信碰了壁,反倒越挫越勇,这数年来一并折腾着,好歹将赫连容的身体折腾得好了些……至少不必每夜承受那醒来就要剧痛的痛苦。
“宗元信找到了解毒的关键。”惊蛰笑得更加高兴,“说是与蛊虫有关,虫巫已经在带来的路上,不日就能给你解毒。”
景元帝和惊蛰这般拉拉扯扯的模样,在宫里已是常态。
这两位年幼在宫里就这般黏糊,入主皇宫后,他们亲昵的姿态并不随岁月而疏远,反倒是越发亲近。这皇宫里都是猴精儿,谁能猜不到这两位的关系?
纵是猜到又如何?
景元帝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
他的宽厚,温顺,更像是一头懒洋洋打着哈欠的猛兽,趴在山头晒着太阳。
而惊蛰就仿佛是相伴而生的阳光。
是让景元帝如此平静的理由。
“这让你很高兴?”景元帝扬眉,轻笑起来,“你的身体在抖。”
兴奋愉悦到极致的时候,的确连手指都会颤栗起来,惊蛰那细微的反应被景元帝捕捉到,这让他有些羞耻,却又清了清喉咙,认真说着:“你说过,要与我一起长命百岁的。”
长命百岁啊……
这对曾经的九皇子来说,无疑是个诅咒,对现在的赫连容而言,终于像是个祝福。
“嗯。”
赫连容亲吻上惊蛰的额头。
是的。
我会与你,长命百岁。
(两小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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