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澈眉心微微一紧,心底冒出些许微妙的不祥预感。
其实当时父皇写到废太子诏书之后就后悔了, 拖了一阵子想要不了了之, 于是他只能进宫和皇上谈条件,拿出了一些只有李贵妃、他和皇上知道的筹码。
但同样的秘密, 或许也可以反过来, 成为刺向他的武器。
等待眼线消息的时候, 随侍和管家一个站在门外,一个站在走廊里,全都焦虑得全身打颤。
分明是寒冷的冬夜,南风的额头却冒出了一层汗珠。
小伙子悄悄朝屋内瞥了一眼,见秦王殿下冷然安坐, 面色不改, 突然觉得自己心里的紧绷也缓解了些。
他跟了江寻澈十余年, 知道王爷永远都这样运筹帷幄,从无败绩,如同定海神针。
所以,这一次的结局,也绝不会是他们认输他可以相信这一点。
那个钉子从宫中递出来的消息到了王府,饶是管家见多识广,看到此物,也忍不住“嘶”了一声。
是那位死士留下的血书。
里面说皇上的太监已经到门外了,还点名了他的身份,所以恐怕开门之后,他难逃一死。
临死前拖延时间,咬破手指,以最快的速度留下这份遗文,用信鸽借着黑夜传过来,希望能为殿下传递最后一次情报,内容无需赘述:元熙帝已经准备开始动手了。
秦王将那张薄薄的黄纸拿在手里,仔细看了两遍。
字迹是半红半棕的血色,还没完全变深,证明皇上动手的时间很近。
如果自己早一点去联系,或许能让那个忠诚的少年成功逃出来。
他就晚了一炷香的时间,甚至有可能更短。
寒风凛冽,穿透窗棂,在书房内横冲直撞,将本就有些昏暗的灯火吹得愈加飘零摇曳。
江寻澈的手有过一瞬间的颤抖,连带着手中那份血书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沉默良久,他将纸页扣在桌上,语气沉重地说出了这位眼线的名字和家庭王府的死士身份原本都是最高级的秘密信息,没有任何记录存档,只存在于王爷的大脑里。
“他家尚有父母和一位妹妹。二老要妥善照顾,安顿余生,至于妹妹,也要给足嫁妆,往后定期探视照顾。”
一字一顿,尾音平稳。
随侍和管家答应着退下了,他们临走前,王爷看进南风的眼睛。
小伙子眼中带着悲伤和叹息,却又颇为坚定,相信这只是一时失去先机而已,秦王一定能扳回场面,赢得这场棋局。
死去的那个眼线又何尝不是如此,毫无保留地相信他,寄希望于他。
江寻澈瞳孔一沉。
他独自留在书房里,铺开一张纸,提笔开始将脑海中的信息收拢归位,推算出下一步的筹谋。
因了李贵妃的教育,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一天一定会走上这一步。
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
皇上还没有做出什么直接针对秦王的行为,纷争没有挑明,就像冰山隐藏在水下。只要再争取一些准备的时间,就足以完成他的布局。
当然,当务之急是判断父皇究竟所图为何,李贵妃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搁下笔时,下意识抬眼看见对面的椅子,突然心里一动:
要是苏栖禾在就好了。
在勾心斗角、各有所求的一盘棋里,女孩却一直善良悲悯,与世无争,像黑夜里最显眼的那点烛光,温暖,明亮,令孤独的旅人甘心沉醉。
以至于现在,江寻澈一想到她那双含笑的眼睛,心底就会涌出一阵难言的悸动。
骆止寒去彬州也有两天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将她带进京。
秦王前几日已经把她和母亲的全套衣食住行都准备好了,还亲自去看过玉安书院里的那个小院子,确定是足够安静、适合修养的好去处。
如果阿萍的身体能彻底恢复健康,说不定苏栖禾的心结也能逐渐解开。
到时候,希望她能回来。
就算不能回来,江寻澈握着笔漫无目的地想,他也可以去那个院子里找她,聊一些女孩喜欢的话题,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隔着氤氲茶香相对而坐,已经足够值得向往。
正走神着,蜡烛燃尽了,房间重新被黑暗吞没。
他听见自己轻轻吸了一口气,索性也没再点灯,任由自己坐在深不见底的漆黑里,思绪飘忽,时而想着朝中的计划,时而想起苏栖禾。
次日,骆止寒从彬州返京,还没回自己家,先到秦王府上,正好看见一夜没睡的王爷从案前抬起头,开门见山道:
“之前你奉召进宫诊治父皇,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太医住了脚,仔细回忆了一下。
“好像没有。毕竟我们太医不能进起居的内殿,也看不出每日走动的那些人有没有什么新面孔。”
真要仔细想的话,他记得元熙帝身边有一个小伴读。
虽不是太监,却天天跟在管事太监们的后面。
不同于别人的左顾右盼,他始终低着头,很少说话,偶尔开口时声音很清正,感觉不像是森严的皇城中能长大的孩子。
秦王颔首,提笔准备把此事记录下来,以备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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