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六十载的努力,不是一场空啊!”
那哭嚎之声,曾彻夜不绝。
取得功名绝非易事,前方荆棘遍布,前途难料。
有人中举,就会有人落榜。
多年苦读,成王成寇,不过在此一举。
谢知秋晃了晃头,重新凝起精神,在墨水滴上卷子之前,她利落下笔,行云流水——
*
这时,本场监考的考官正在这片号房巡视。
当经过谢知秋所在之处时,他的步调慢了三拍,目光不禁在谢知秋的卷子上停留许久,将她的卷子囫囵看了一遍,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须臾,他在另一边与一同僚相会。
“那边有个考生,看上去有些水平。”
二人闲聊时,该监考官不由提到。
“其他人才刚读完考题,尚在苦思冥想呢,那位考生已经下笔了,而且十分干脆,许是要比别人起码早半日作完。”
“是吗?”
另一位同僚却不甚认同。
他道:“这就下结论,未免草率。答得快,又未必是答得好。
“届时考官拿到卷子,只会看题目作得如何,又不会看这考生是花了多久作出来的,争先有什么意义?
“何况,考官阅卷,也要看卷面是否整洁,字迹是否美观。你说的这人,能这么快就答卷,想必是未打草稿。
“他若不是第一回参加考试,不清楚其内情,便极大可能是骄傲自负,对自己过于有信心。
“如此一来,卷面一旦落定,即使后面发现错处,修正也难了。”
说到这里,这同僚摇摇头,说:“相比较于自诩才高、落笔即成的高傲学子,我倒更欣赏那些谨慎踏实之人。
“考试要考整整一天,何不细细推敲修改,等写到最佳水平,再细细誊抄?何必为了争这一时半刻的先人一步,去行更容易出错之事?”
然而先前那监考官却否认说:“我倒觉得,那考生不像你说的这般。
“你若是见到他的样子便会明白,那学生神情淡然冷静,一双眸子极为沉着,落笔虽快但从容有序,落笔一气呵成,即使未成草稿,也没在卷面上留下半个墨点,绝不是争勇而无谋之人。
“而且,我稍微看了一下他的卷子,虽只是匆匆一扫,但那般文采……可谓仙风卓然,惊艳至极。
“你若不信,一会儿可以自己绕去看看。你只要到了那片号房,一眼便可知我说的是谁。”
同僚将信将疑。
那监考官斟酌片刻,又道:“其实,我已记下那学生的相貌特征。现在尚在考场之上,今后还有两场,凡事做不得准。待出榜之后,自有分晓。
“他若当真能得个好成绩,我们日后总有与他打交道的时候。
“将来他若是进入太学,我们还可指点他一二,提前卖他个师生之情。今后若在朝堂上相见,指不定还能有点情分。”
*
“将军,少爷真的进考场了!”
另一边,五谷将“萧寻初”送进贡院后,就急匆匆赶回将军府,向老爷夫人汇报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五谷这些年来名义上仍留在少爷身边,实则是萧将军与将军夫人的眼线。
萧寻初那里若有什么动向,他就会迅速回到将军府,向将军和夫人汇报,好让萧将军夫妻二人能及时知道这次子的动向,不要太担心。
其实自从“萧寻初”宣布要参加科举、开始读书那会儿,五谷就已经向将军夫妇汇报过相关情况,只是萧寻初这些年来一直没有顺过他们的意,哪怕五谷这样说,他们也不敢全信。
直到现在这儿子真的进了考场,萧斩石才有尘埃落定的感觉。
萧将军长长舒了口气,颇有欣慰之感,可面上却不显,反哼了一声,道:“这混小子,总算有点懂事了。”
五谷笑道:“说来少爷改变主意,正好就在将军亲自拜访草庐之后。或许是将军与少爷那一番促膝长谈,才令少爷变了想法吧。”
萧斩石这个人不太受得了肉麻的话,五谷这么一说,他反而不自在起来,如坐针毡。
当然,若真是他的话有用,萧斩石还是蛮高兴的,不过……
萧斩石微微沉吟。
他回忆了一下那天与儿子见面的场景,只觉得那天“萧寻初”好像不太像是被他说动的样子啊……?
而且,不知是不是两人太久没有见面了,儿子给人的印象,其实也陌生得很……
正当这时,姜凌在一旁问道:“五谷,可是按照你的说法,初儿即便是准备了科举,也没准备多久吧?我听说他们关内的读书人考试严格得很,初儿这般,能有希望考上吗?”
“这……”
五谷为难地摸摸后脑手。
其实他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少爷还真有点不同寻常。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少爷指不定是真要考上的。
可是将军夫人问起,他却不敢打这个包票,一来说得太过了,像是阿谀奉承的吹捧,二来,万一少爷没有考上,那他这话便是白给了老爷和夫人希望。
但他也不好说少爷考不上,倒像在咒少爷似的。
没等五谷想好怎么回答这个棘手的问题,萧斩石“哼”了一声,又将这个话头接了过去。
“无论如何,只要他肯进考场,就是个好迹象。这回考不上,下次再试就是。”
萧将军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五谷,道:“待他考完回来,你好好陪他休息休息,等放榜后,即使榜上无名,也别说什么丧气话,多鼓励鼓励他,莫要打击他下次再考的积极性。”
五谷忙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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