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羡歪在枕头上,手掌附在他脸侧,因为瘦削,他的轮廓很硬,两腮略微凹陷。她将手指划向他的下巴,新冒出来的短硬胡茬扎手。
孟恪一手搭在腹上,另只手抬起,按住她的腕,低声说:“换个说法,爱是胜利者的战利品。”
过去的三十几年里,只要他想,他可以战无不胜。由他亲手将权力佩刀的锋刃磨利,由他决定自己的太阳按照何种轨迹升落,他得到一切声誉荣光,其余任何附属物唾手可得。
李羡微笑,俯身靠近些,几乎要将他拢在怀里的姿势,“你必须优秀、自律、游刃有余、位高权重、广博深邃......‘你必须完美,我才会爱你’这是爸爸妈妈告诉你的。但是孟隽根本没有做到这些呀,也不妨碍他得到偏爱。”
孟恪含笑的表情没有变,眼睫垂落,枝头凛然掉落的积雪似的。
李羡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只知道他可能没有被好好爱过。他有无懈可击的完美表象,内里究竟有没有伤疤,可能连他自己都被自己骗过了。她试图用一切可以尝试的方法告诉他,爱是不需要条件和代价的。
“好像很多人都是这样。”她碎碎念,嗓音低回柔和,“因为优秀是一种具有无与伦比吸引力的光环,大家都会更喜欢这样的人。”
这话题轻松地被引出来,只是夜话的一部分。
她肩头搭落的一缕头发散下来,被孟恪用手指勾住。
“完美是个太绝对的概念,永远不能让人松懈。但是感情不是这样。”
孟恪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他已经明白为什么她刚才忽然问那句话。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吗?......换个问法。我现在足够完美吗?世俗意义上的优秀、非凡、成功、卓越......那你为什么要跟我求婚。
床边放了架落地灯,本来放在贵妃榻旁边,刚才被李羡搬过来。暖玉色金属灯罩底下,光线昏昏朦朦地晕散开。
因为是冬天,窗外阒静无声,仿佛整个世界都隔得很远。
李羡捧着他的脸颊,忽然凑近了,更多头发从肩头滑落,蓬松如云雾,带着薰腻的香气,将他掩埋。他抬手拨开遮住视线这一缕。
“我讲明白啦?”
“嗯。”
“真的吗?”
“真的。”孟恪顿了顿,“我爱你,但是没有要求你完美,所以不要让父母的爱束缚我自己。”
李羡心满意足地亲了他一下。
蜻蜓点水的吻,掠过鼻尖。
“不过实际上你在这行做得也不错。”孟恪将她散落的头发拢起,挂回耳后,洗净的白腻脸庞露出来,微笑道:“做出镜记者的时候也很光鲜亮丽不是么。或者换个角度,明明可以做更轻松的工作,却选择做一线记者,亲和低调的路子也不错。”
哪里不对劲。
李羡点评:“资本家行为。”
“对了。你还
扶持投资乡土社会主题的纪录片。如果这部纪录片能获奖,文艺圈的交际应该会更轻松。”
只要在这个位置,就逃不了这个圈子的交际规则,对外树立良好的社会形象,也是完美的一种。
李羡头大,向后瘫倒,“做你太太好辛苦哦。”
孟恪摸索到她的发顶,揉了揉,“现在后悔应该来不及了。”
她笑着拍打他的手臂。
孟恪任她拍了两下,按住手腕将她扣住,撑手起身,然后收拾了摊开的相册,送回书房,又将落地灯放回原位。
回过头,李羡正看着他。
她躺在床上,身上是松软的鹅绒被。因为不喜欢将空调温度调得太高,又怕冷,所以盖得厚一些,整个人缩在被窝里,只有脑袋露出来,几根葱指握着被沿,泠泠的眼睛跟着他转。
孟恪绕回另一侧,掀被上床,目测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还能再躺下一个人,用手臂支起被子,示意她过来点。
李羡翻身滚了半圈,恰好到他怀里,长发蓬松散乱。孟恪托着她的脑袋将压在底下的发丝勾出来,拢到一侧。
她枕着他的手臂,动了动,找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小腹处多了只温热的大掌,轻轻拢覆摩挲。
“我看你刚才不是特别惊讶,难道今天看出什么了吗?”
“下午有两次,子玮朝你扑过来,你下意识护住小腹。”
孟子玮是百无禁忌的性格,喜欢谁就贴谁身上,经常冒冒失失。
下午玩游戏玩到激动处,她总想往李羡身上扑,吓得李羡赶紧护住自己。
“啊......那时候你不是在楼上吗,我以为没人注意。”
孟恪拢在她身上的手臂收紧。
有一粒种子在这里扎根,即将抽出细嫩的芽。
是三十七年前的他,也二十八年前的她。
窗帘敞开一道缝隙,月光映进来,伴着树枝窸窣晃动的声音。
两个人相互依偎,温暖舒适的气氛将人包裹得太熨帖,几乎消解骨头。
怀里的人很快呼吸均匀,熟睡过去。
孟恪阖眼躺了许久,迟迟没有困意。心口抵着温热,他抬手,顺着手臂摸过去,是她的手,无名指上还戴着戒指。
今晚她还戴了另一枚戒指。因为彭润醉酒后的爆料。
两年前的事了,他上一次回忆起,还是去年过生日。因为那次拎彭润出来喝酒、将旧项链寄走重新设计也是差不多也是生日。
他对这个日期节点没有太多感情,此前三十多年都是该如何就如何,应酬庆祝,一样不多一样不少。
生意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三份真心七分假意的功夫,他有,但是从一开始,就没对她用。
这桩婚姻,既然选择开始,他就做好了走到最后的准备。之后一切相处也都是从这一点出发。
一直到她离开,都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她离开是在十一月底,恰好跟这日子没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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