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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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家两辆大车、一头毛驴,如今新添了一个丁口。

叶扶琉和魏桓并肩坐在载人大车的前车辕,两人轮流驾车。

魏桓之前被一口大木箱从家里扛出来,波澜不惊;如今坐在叶家南行的驴车上,怡然自得。

素秋挪去了辎重大车上坐着。秦陇回头低声和素秋嘀咕,问要不要把魏家郎君送回镇子去,素秋看看两人神色,“瞧着不像是不乐意……问问看?”

秦陇还没找着机会问,只听风里刮来两人的对话。

叶扶琉不服气说,“我眼睛才不会轻易笑,瞪人时眼神很凶的。你别被我天生的圆眼给骗了。”

魏桓道:“你现在眼睛也在笑。”

“才没有。我在瞪你啊。”

魏桓轻轻地笑了声,抬手捏了捏身侧小娘子的脸。

两人靠在一处了。

秦陇心里嘀咕着,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车上的素秋瞧着,脸上也带出点笑意,“大管事别管了,专心赶车罢。”

大车在东方亮起的天光下逐渐远行。

“三郎,说说看你们魏家。为什么说五条人命填进去,才无人提起从前的坏名声?

“说来话长。要从两代前说起了……”

翰宗皇帝时,南下打秋风的蛮人骑兵直冲京城,在城下烧杀劫掠,场面惨烈,翰宗皇帝差点放弃京城南奔。

禁军精锐困守京城,朝廷急调地方厢军救援,期间折损无数,记载在案的有四个字:‘不计代价’。这代价里,就有魏家祖辈的父子两条命。

“祖父和叔父是第一批冲进京城的先锋,父子一战同死,魏家功劳显得格外不同。我父亲身为嫡长子,当时留在江南。翰宗皇帝召见父亲,追封爵位,又允诺儿女亲家。”

叶扶琉思索着点点头,“就是你家阿姊嫁入皇家的那桩姻缘。”

“是。长姊及笄后嫁入安王府,虽说不是正妃,依然算是高嫁。后来你也知道,翰宗皇帝宾天后,安王继位大统,便是先帝。长姊生下我那外甥,是先帝膝下唯一的儿子。魏家乍看风光无限。”

叶扶琉敏感地察觉出一丝不对,“乍看风光无限?怎么,内里有隐患?”

魏桓无声地笑了下,“武人门第乍逢富贵,在京城官场里混,哪有不犯错的。”

魏家最风光的时候,犯了个大错。

一个皇家难以容忍的大错。

身为武将门第,皇亲国戚,竟然意图和朝廷中枢的文官重臣联姻。

魏家在京城鲜花着锦,看似最风光时,魏家父子被一张调令调去霸州。

“霸州是最北边境。调去头一年,犯下通敌的嫌疑,魏家父子受查。没查出什么,放出来了。第二年,又涉嫌贪墨军饷,拘押数月,还是没查出什么,又放出来。第三年,又受查。这么折腾几个来回,魏家那几年名声极其难听。”

魏家当年在北边的名声难听到何等

程度?长子次子议好的婚事全退,魏夫人不堪重负,揣着大肚回了江南娘家。

短短四五个月后,魏桓诞生于江南。

“彼时我尚未出生,北蛮再度破关南下,魏家父子三人守城战死。战死前魏家还没洗清通敌的嫌疑,战死后总算无人再追问。总之,魏家填进去满门男丁的性命,总算洗刷干净了头顶的臭名声。但若要说以魏家功勋传唱南北,却也无文人上赶着做宣扬事。()”

“长姊在宫里多年,被娘家拖累,如履薄冰。官家小时还算亲近我,长大懂事后,对魏家的嫌弃一眼便看得出。偏他自诩为君主,既要用我,又当我的面忍着嫌弃。以他的年纪城府,心里生了嫌弃,哪是能忍住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魏桓提起他外甥,声音便淡下去。

叶扶琉自然听出了魏桓话外的淡淡嫌弃。“听来,你这位官家外甥无甚意思。”

魏桓赞同,“无甚意思。”

“那就忘了吧。以后再不来往了。”

“我回返江南,便是不想再来往了。”

叶扶琉赞道,“当断则断很好。对了,你那官家外甥无甚意思,你的长姊呢?她如今贵为太后娘娘,在宫里应该无需再忍气吞声度日了吧?”

被问到宫里那位长姊,魏桓没了声音。沉默着,抬头望向远方。

东方天色越来越明亮,云层遮掩不住红光,青色天幕下,一轮红日正从地平线冉冉升起。

“祖母过世后,正是我那长姊将我接入京城,将我带在身边抚养长大。她曾是个江南温婉女子,于我来说,长姊如母。”

他说得平缓温和,叶扶琉却又从平和描述中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曾是个温婉女子?”

“曾是个温婉女子。”

“后来呢?不温婉了?”

魏桓想了一阵,开口道,“官家年幼,太后垂帘听政,连续多年朝堂争斗,如何能温婉?如今官家坐稳了江山,富贵煊赫,万人之上,她也无需再温婉了。”

说得还是平和,叶扶琉却联想到一些不太平和的事。

“你这位长姊,就算曾经对你好,现在对你应该不好了。如果她真心对你好,又怎会任你一身重病地从京城回返江南?南北千里迢迢,舟车劳顿,多少病人走到半路人就没了呀。”

说到魏桓的重病,她忽然又想起一件始终没弄明白的事来。

“三郎,你跟我说句实话。你中的丹毒究竟是如何来的?魏大说你不信道家,不用丹药,你说从前在京城时很是纨绔了一阵……是不是有群狐朋狗友,整天地混用丹方?”

魏桓失笑,抬手又轻捏了下她的脸颊。

“哪来的一群混用丹方的狐朋狗友?”

当年最纨绔时,他和明章两个暗地里弄来一门火炮,自己改了射程,拉去山里试火力,走火轰塌小半个山头,被言官追着弹劾了两个月,谢相好容易才压下去。

叶扶琉想想那场面,好笑里带着后怕。

“轰塌了小半个山头,你俩居然无事,真是

() 命大。”

“谁说无事。火炮走火可不是好玩的(),铁弹子崩出几里地?()?[()]『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我伤了手,明章伤了背,在家里躺了许久。”

叶扶琉感兴趣地凑过来,“伤到哪只手了?让我看看。”

魏桓便摞起衣袖,露出左手肘和上臂几处疤痕。

叶扶琉挨个摸了摸伤疤,“嚯,这伤可不轻。哪里是伤了手?当时胳膊差点没了吧。”

魏桓笑了下,默认下来。

御驾北伐那年,改良射程的火炮八门全随军拉去北方边境,实战立下大功。

报捷喜讯送进京城,明章战死大同的噩耗随即传来。

之后许多日子里,他时常反复回想。

若当年的八门改良火炮没有全部带去北境,留下两门火炮,大同战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还是那句话。世事若能尽如人愿,哪有“抱憾终身”四字。

“江宁府的纨绔子弟也就是祁世子那样:上花楼喝酒,纳几房小妾,大不了再去赌坊;三郎当年在京城的玩法才是真纨绔啊。”

叶扶琉赞叹地拉起衣袖,覆盖住手臂旧伤,叮嘱说:“咱们叶家在钱塘也有个山头。你悠着点儿,可别把叶家的山给轰塌了。我家长辈会生气的。”

身侧陷入沉思的人惊醒过来,魏桓莞尔,“年少荒唐。如今不会了。”

“那就好。”叶扶琉示意他去看东方喷薄而出的一轮红日,“看,多漂亮。”

眼前的日出景象确实震撼。

江南河道多如阡陌,前方众多蜿蜒河道波光粼粼,映出上方的初升秋日,碧天白云,处处都是朝阳金光。

叶家大小车辆都停在路边,所有人赞叹地看日出。

直到日头升起老高,金色阳光开始刺眼,叶家人才重新往前赶路。

魏桓扬鞭赶了一段路,接起话头闲谈,“两年前御驾亲征大捷。我回京城后,论功封爵,赐赏千金。庆功宴后,宫里开始时常留我用膳,长姊亲自下厨,俱是我喜爱的吃食,我自当用完。两三个月后的秋冬时,我便起了病势。”

他说得漫不在意,叶扶琉却越听越惊心。

“如此说来,丹毒是从口而入的了?”她叹了口气,“你傻呀。知道有毒还吃。”

魏桓淡淡道,“后来才想到的。当时症状轻微,并未生疑,只当是积劳累病了。长姊如母,我年幼失怙,当她半个母亲。”

叶扶琉把缰绳递给魏桓,自己翻随身布褡裢,找出一只大梨。

魏桓失笑,“又要给我香梨吃?嘴里香甜,心里舒坦?”

叶扶琉睨他一眼:“给驴吃的。咱们这头青驴本事大,已经把嘴边吊的梨啃完了。”

在魏桓哑然无言的注视下,果然把甜梨拴吊去驴嘴边,又从布褡裢里翻出一只霜柿子,拿水囊里的水浇洗干净,递过去,“喏,这个才是给你的。”

两人一人拿一只香甜的霜柿子,边赶路边吃。

魏桓:“昨日祁棠带来的京城来信,

() 便是我那长姊手书。”

叶扶琉奇道,“她没能把你毒死,居然还有脸写信给你?”

“长姊后悔了。我是官家手中最好用的刀,离京半年,官家有些弹压不住局面。她听闻我病势好转,邀我回京。”

叶扶琉啃着甜柿子,“你这长姊也无甚意思。她以为能瞒得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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