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事,并不是我能管的。”顾夫人思忖着开口,到自己马上要北去,雏燕总归要离巢。她咬咬牙:“阿溶,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身世既已知晓,也能理解为何家人会将你放在玄妙观。对你来说建康并不是个好地方。”
联想前因后果,谢溶岂非不知道这些。她心里也隐隐有预感,这个天下要变天了。
“母亲,儿都知晓。若需要我知道的,我会记在心间。不需要的,我便不去查问。”
顾夫人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往日她每次去玄妙观,徐夫人和高娘子都会给她带谢溶抄的经卷。她的字写得很好,并不因自己受到冷遇而怨怼。
有时候远远看着她,或笑或立,如春花般蓬勃。她带着谢渔玩耍的样子,竟让她也会想起曾经谢咏阿兄也是这么带着她们姊妹远亲一起打猎放风筝。
“玄妙观里供奉的无字排位,是你嫡亲父母。这次清明你如往年一般祭拜。”顾夫人继续交代着:“往后家里只有你大伯母和大哥,三哥你且听他们的话。阿渔和弟弟们还有周氏,托你照顾了。”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阿母。”谢溶看见顾夫人心意切切,也禁不住流泪了,从前宛如陌生人的母女好像突然变得亲近无比。
“好孩子,好孩子。”顾夫人看她眼白都哭红了,更是揪心,握着她的手哭作一团:“你叫我母亲,我家的孩子便是你的嫡亲弟妹,他们都是我的命,都托给你了。”
顾夫人自己离开了松霖院,没有带走谢渔。谢溶一夜未眠,至天明刚抄完《中部玉书录》。
她觉得好像一夜之间,自己就要穿上铠甲保卫起这个名为家族的小小国家了。
依照往年的惯例,她会手抄两卷《灵宝经》然后焚给那两个无字排位。曾经也问过徐姑姑,他们是谁?并没有得到答案。如今再为他们誊抄经卷,心中自是另一番滋味。
白日里谢大郎来了一次,看她正专心抄经。隔着帘子朝她问安,安慰她不要忧心。不要害怕。有事情寻找自己与谢令殊,两位伯母都在家,会好好照顾她们。
倒是下午谢渔过来大闹了一场,像是已经在自己院子闹过了一场,含着泪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松霖院。身后陆陆续续跟着十几个丫鬟仆妇。
“母亲不带我去?为什么我不能去?”谢渔看见又谢溶在画画,想她从小都不在谢家长大,只当她全然是个没良心的人:“你最好家里人都不在,你这才自在对不对?呜呜呜~~~”后调声脱的老长,谢溶一度害怕她要断气。
“这如何能怪到我身上。”谢溶心里默念一句,她不善和人争辩。只得停下笔,看着她哭。
一旁伺候的婆子听谢渔口无遮拦,内心焦急,拿了帕子欲给她擦泪:“渔娘慎言,小声点!”
谢渔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用手拍掉婆子手上的帕子:“你们都知道对不对?你们合起伙来骗我!”又想起那日有人来回奔走整理箱笼,心里愈气。
知洗进屋来就看见屋里乱成一团,又看谢溶在一边不知所措,走到谢渔面前温道:“渔娘子不高兴,哭出来便好。左右咱们这边离夫人那儿远着。等渔娘子不气了,咱们才好和娘子说说呀。”
说说说有什么好说的,明明就是!不然母亲为何这几天总打发自己来溶姊这里玩耍,想来是怕自己在外面看到了闹将起来。
可恶可恶可恶,她急得直跳脚!母亲说什么也不带着自己去!她知道母亲要去寻找父亲,但是自己已经是大孩子了,即使不能效仿木兰从军,也绝不会拖后腿的。
谢溶看她犹如一头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张牙舞爪的也不敢接近。心里来回忖度了一下,远远地站在书桌后面开了口:“阿溶,你洗把脸,我告诉你一件比母亲不带你去更惨的事情。”想来要安慰一个和自己哭惨的人,那必然是要拿出一件更惨的事情了:“是关于我的。”
谢渔想得到她会安慰自己,不过切入点有点奇怪的过分了,于是瞬间安静了下来。
知洗看她也安静了,吩咐了门外守着的丫鬟去打水。谢渔身边跟来的乳母孙氏连忙去给她整理衣衫发饰。
等她洗完脸,谢溶屏退左右和她齐坐在书房间的榻上。
“阿溶,我不是你的亲姊姊,我是你堂姊。”谢溶趁着她梳洗整理的时间组织了一下语言,权衡了一下觉得是该让她知晓一些事情,不然日后她若是不服管,主意太大,恐怕会给伯母一家添乱。
从自己为何被养在城外,父母都在她出生之时便故去了,到谢令殊因为朱益殚精竭虑气的呕血,为了牵制他顾夫人才要去投奔父亲与大魏国的使臣谈判。
乖乖,这听的谢渔目瞪口呆:“真的假的呀?溶姊,你别当我是孩子说来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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