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年前,吴泰流水银子不够,找小人周转。小人也一直想攀上钱丰的路子当皇商,不仅给吴泰凑了万两银钱,还托他给钱丰送了万两银票的‘铺路财’。”
提及钱、吴两位死者,张烨毫无悲戚之情,眼中讥诮满溢。
“‘铺路财’是什么?”陆青帆追问。
他还没听过这叫法。
“陵水城给钱丰送‘铺路财’的人不在少数,都是托他办事的。事情办成了自然好;办不成、‘铺路财’就全进了钱丰私人口袋。”宋知府替张烨解释道。
说白了,“铺路财”就是贿赂钱丰的一种特殊叫法。
陆青帆眼底涌上一抹厌恶。
“别看吴泰家大业大,却是个十足的小人!对钱丰溜须拍马,对桑农却极尽苛责:年年提高桑田税,收购的桑钱也是一压再压……周遭桑户过得苦不堪言。”
“既知吴泰、钱丰不是好人,你还同他们蛇鼠一窝?”宋知府早听说了,三人经常聚在一处用膳畅饮、张烨永远是那个送二人回家的“不醉人”。
张烨苦涩一笑:“上船容易下船难,我、我也是没有办法!”
陆青帆稳了稳心神,道:“说说案发的情况。”
“是,那日小人按照约定时间去酒楼找钱丰和吴泰。当时他们特别高兴,说寻了几坛好酒,非要拉着我也尝一尝。我酒量浅,没喝多少就醉了……第二天醒来就在家里了,门房说我是被萧逸送回来的。”
“萧逸?”陆青帆皱眉,这个名字从未出现在卷宗和口供上。
“哦,萧逸也是干丝绢生意的,没吴泰那么厉害,听说他也是普通桑户出身,因养桑虫好、吐丝多,被吴泰一手提拔的。他偶尔也会送我们回家……”张烨说完,小心翼翼地看了宋知府一眼。
“你怎么不早说?!”宋知府脸色难看得很。
“您早前也不像陆大人问得这般详细啊……”张烨在宋知府的眼刀子下呐呐地闭上了嘴。
陆青帆转身就往大牢外走,冲守在角落的冷川道:“立刻提审萧逸。”
“是。”
烈日西斜,临近晚膳时分,云曦主仆终于从仵作房里出来了。
云曦揉着发麻的脖颈,无奈地抱怨道:“裙子又毁了。”
她只要一穿上漂亮裙子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弄脏……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小姐干仵作以来,也没做几套漂亮衣裳啊……可不是都弄脏了。”青果吐了吐舌头,“咱们现在就去找钱夫人她们吗?”
“嗯。”云曦已经将两具尸首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验过了。
只需确认几个问题,便能知晓谁是谁。
此刻,候在内衙的钱夫人撑着太阳穴小憩,反而是吴夫人一直在屋内不安地来回走动。
“都等了两个时辰了,验尸这么慢?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我们回去歇着……夫人,你倒是说句话啊!”
“衙门就是要让我们等着、询问的时候好打个措手不及。你且坐下吧,晃得我眼晕。”钱夫人心下冷哼,只觉这吴家的是个草包、没甚城府。
吴夫人听完更紧张了。
她坐到钱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衙门防着咱们哪?不会是怀疑我们杀了老爷吧?”
钱夫人眼底涌上几分不耐,正想开口回绝、便看到房门外出现了一抹人影。她立时警觉地坐直了身子,吴夫人马上乖觉地闭嘴。
“是谁在门外?”钱夫人厉声呵斥。
人影由模糊变清晰,随即响起了礼貌的敲门声:“钱夫人、吴夫人可在?”
是云曦的声音。
钱夫人心神一松,知是方才敏感过度了。她扬声道:“云仵作请进。”
云曦和青果二人推门而入,云曦歉然一笑:“抱歉,让两位夫人久等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夫人到嘴边的抱怨悉数咽了回去。
“只要能辨清老爷遗骸,让我们再多等些时辰也无妨。”钱夫人话说得客气,却是在逼迫云曦拿出个明确的结果。
“夫人高义。”
云曦似是浑然没听懂,坐到对面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本本道:“云曦还有几个问题,待问明两位夫人,便能确认尸首身份了。”
“你真能认出来?”吴夫人惊呼一声:“衙门里经验丰富的老仵作都辨不清,你一个小丫头……”
“夫人不是期盼着尽快认领吴家老爷归家的吗?”
云曦故作惊讶地反问:“夫人的口气怎得有些不情愿呢?还是吴夫人一直都知道哪个才是你的夫君?”
第16章 大意了
云曦一针见血,噎得吴夫人半晌都接不上话。
她是好脾气,但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吴夫人想拿捏她的如意算盘,怕是打错了。
“怎、怎么可能嘛!我要是知晓哪个是老爷,何必在衙门浪费这功夫?”吴夫人干巴巴地解释着,求助的目光探向钱夫人。
钱夫人心里暗骂吴夫人蠢货,面上却丝毫不显:“她那胆子,埋怨人是顶敢的,知情不报却是万万不能。”
“就是就是,再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哪……”吴夫人越说声音越小,讪讪地坐回椅子上,再不蹦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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