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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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病了两日。

江叶骅进屋时,裹在厚重毛毯的青年席坐榻间,捧着茶盏,时不时打起寒栗。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方睡醒不久,那双冷淡的清眸泛了红,水雾雾的。

“啧,”江叶骅在榻前来回走了两遍,“小师弟,你这般,我都不忍离去了。”

明日,他和哥哥要去妖界。

妖界特殊,十二月与一月交汇之际,血月会从妖界升起。

当夜,妖邪之气会达到顶峰。

他们三师兄身为最强大的妖皇,受到的影响比所有妖都要剧烈,故而每年这时候,他和哥哥、四师姐都会去妖界相助。

“白煞如何,可有交代。”朝岁带着鼻音,含糊道。

血衣母痋虽在他们手上,但如何控制母痋引出众弟子身上的子痋,别说青阳宗一派仙修,就是寻常的巫幽门人,都不知道如何做。

说起此事,江叶骅脸一阵青一阵红,昨天咽下的火气重新腾了起来。

那白煞,各大刑罚用遍了,竟是硬骨头,不吐露巫幽门半个字。

他听闻后,昨夜亲自去了暗塔,发现此人确实嚣张,一边不交代,一边还有力气挑衅他。

奄奄一息都要大放厥词,说这些天受的苦刑都是给他挠痒痒,他们青阳宗,是不是在跟他小孩过家家。

若非一众长老拦着,江叶骅挽起袖子,打算连夜学搜魂术了。

搜魂术是阴邪之术。

此术可夺人记忆,半点不费口舌审问,不过邪术之所为邪术,便是因其有违天理。

被搜魂者,除了要忍受神魂撕裂的痛苦,事后轻则失忆,脑海一片空白,重则魂飞魄散。

身为仙修,若用此术,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与邪修何异。

白煞就是捏准这点肆无忌惮,皮肉之苦很难让他开口。

故而一时间,审问僵住了。

朝岁见他神色,猜到大概,能狠心挖掉眼珠做痋巢的人,皮肉之苦算什么,恐怕白煞在青阳宗受刑的日子,比在巫幽门还轻松。

江叶骅见杯里冒着热气,望了眼门口:“我那弟子给你烧的热水。”

朝岁挑眉:“嗯。”

江叶骅想到正在扫洒庭院的少年,确认了朝岁对其的态度,“我那弟子如何得罪你了,”全峰的活儿,要他一人完成。

病的这两日,全峰回荡的笛音是烦了些,但此事朝岁有些冤。

今日才是扫洒弟子第一次当值。

也就扫扫门庭,而且他怎么也没想到,小魔头连用法术偷懒都不会。

他这个年纪,已经学会御风诀,将地面的枯枝烂叶、野石头扫起,丢到臭老道身上,弄个小土堆给他埋了。虽然臭老道转头召风卷起漫山遍野的枯花野草,给他直接盖了个山丘,他钻出来都花了几天几夜。

臭老道欺负他那时候灵海小。

虽说,至少比现在的旷阔......

神识扫了眼现在的灵海,朝岁难得有点郁闷,他抿了口热水,“连法术都不教,这会当好师尊了。”

江叶骅瞪圆了眼:“我第一天就把内门心法教了,还要怎样,师尊教我时,也是如此。”

心法在,剩下的法术去道法阁查阅修行即可,谁还手把手教,又不是小孩,何况每月有玉蝉供他们争抢,赢了还能得到他亲自解惑。

“想当我徒弟的,外面抢破头了,你还为他叫冤,”江叶骅道,“暮古圣地早想把他们那少主塞给我了,我不要而已。”

七千年前,世间有十方圣地,后因灾劫纷纷覆灭,如今只剩三大圣地,暮古正是其中之一,虽有落寞之势,然祖上辉煌,族内曾有飞升者,子嗣后裔修行起来比旁人容易许多,且圣地有神器相护,底蕴强大。

朝岁朝门外望了眼,嗓音残留着丝丝哑意,“说不定过些时日,缘分就到了。”

江叶骅见他不适,没有多留,将一瓣干莲叶递去,“哥哥说若病痛缠身,可佩戴此物。”

江叶骅说着十分纳闷。

他记得往日在师尊身边修行,沈白休修为低归低,体魄并无异样,好歹金丹修士,哪会动不动感染风寒,之后只听闻他出师后诸多恶举,没听说弱不禁风。

怎么来他宗里了,身子骨愈来愈弱,还一病三日,颇有一蹶不振的迹象。难不成,真是跳河自尽后刺激太大,道心破裂,真身摇摇欲坠了。

江叶骅心虚地碰了碰鼻尖,想了想,拿出点刚发的俸禄,分了朝岁一小半。

“拿去补补。”

朝岁低嗅莲叶,指尖摩挲着叶片纹路,琢磨之际眼角余光扫到灵石。

他眨眨眼,将灵石捞到了怀里。

先吸,吸完灵炁再说。

江叶骅走后不久,榻前多了堆灰暗的灵石,朝岁重新睁开眼,细长手指捻起莲叶,左右打量。

莲叶上有法咒存在,触碰时,原主体内的禁咒有所缓解。

江叶草多半知道什么。

朝岁捏下颌沉思,视线中,多了颗红彤彤的灵果。

“后山摘的离火灵果,”不知何时,嬴辛站在榻边。

少年睫毛很长,离近了,一根根乌睫清晰可见,带着微卷的弧度,“很甜,师叔尝尝。”

他弯起眼睛,似乎心情不错。

灵果颜色红艳,表面凝了水珠,放在手心丝丝冰凉,些许甘甜在指尖弥散。

朝岁眨了眨眼。

果子没毒,但相处几日,他看出来了,小魔头心里有毒。

回忆今早自己没做什么,只在系统撺掇下,送了他一个可以拉近彼此距离的礼物,朝岁默默吃起灵果。

算了,总归是好的。

一旁视线落在他枕边的干莲叶,嬴辛捏指,晦暗不明的眸光转回朝岁身上。

江叶草江叶骅离宗了,此去妖界,至少大半月。

血月将至......

他的时间

也不多了。

在此之前,还有些事要做。

*

江叶骅时常神龙见首不见尾,不在是常态,众人习以为常,宗内一切按部就班,唯有暗塔处的守卫多了些。

是夜。

暗塔壁灯幽然,白煞被关在底层,地面施有法咒的铁门环绕形成牢笼。

他躺在铺着干草的石床,摸了摸被块布蒙住的瞎目,脸上露出嘲讽的笑意。

青阳宗是他见过最沽名钓誉、最愚蠢的仙门,如他一般的阶下囚,竟然还有地方睡觉,被沈白休当众扒得干干净净的瞎目,也被用干净布料蒙着。

沈白休。

思及此名,白煞心间恨极。

他已经完了。

从血衣痋落入青阳宗的那刻,他就已经完了,如今即便从青阳宗逃出去,对门主而言,也不过是注定被丢弃的废物。

他不似江宴得天独厚,值得门主上心,除非、除非他拿回血衣痋,再戴罪立功,带走沈白休,还有青阳宗至宝......或许有机会。

白煞在心间盘算着,忽而,空荡荡的通道尽头,传来动静。

白煞不以为然。

这些日子,每日都有长老来严刑拷打,施展苦刑,但这全宗上下,找不到一个毒辣的长老和核心弟子。

所谓的惊雷鞭,震魂针,九幽冰火......算什么苦刑,他被关的这些天,指甲盖都未被掀起一个。

白煞无不嘲讽地想,若是哪日落在他手中,不如让他来教教他们,什么叫严刑拷打。

低缓的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白煞慢条斯理地抬起头,不仅没有丝毫畏惧,甚至带着轻笑:“今日倒是早了......”些。

视线中,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驻足门外。

烛火在昏暗的墙壁燃烧,少年露出清隽眉眼,漆黑的眼看着他。

白煞露出意外之色。

“是你——”

那个藏在假山里,想救沈白休的青阳弟子,他记得叫嬴辛。

在魔舟时,他对其隐约有种奇怪感觉,颇为不适,可惜还未细细打量,被沈白休打岔支开了。

“你来做什么。”

“请教痋术,”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舒展,黑雾无声弥散开来,充盈在各个角落。

“还有,拿走你一点东西。”

*

暗塔所在之地,与南山峰遥遥相望,中间竖有数座大峰。

深夜灯火连绵不断,最是明亮的青云峰,一群群弟子结束历练,结伴下山。

刚从宗外赶回来的纪元楚,一袭华贵紫袍,腰悬朗玉,像是哪来的贵公子。

令越看到人影,快步过去,纪元楚阴沉着脸,俊美凌厉的五官透着戾气,令越见状猜到大概,压低声音安抚道:“都说了,搜魂术哪有那般好找,就算找到,你也不能学,不怕被发现逐出师门吗。”

元灵剑被黑布包裹着,纪元楚抱在怀

里,一言不发走了两步,地面枯枝被他踩的粉碎。()

令越心下微叹,拍了拍少年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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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纪元楚总角之交,知道其心里藏着血海深仇,白煞迟迟不吐露十年前的祸事,他心中着急,哪怕使用邪术也再所不惜。

但且不说能不能学会,搜魂这等级别的邪术,不是谁都能拿到修行之法。

“纪师兄,”声音从后方传来。

两人回头,令越皱了皱眉。

来人穿着绣线精细的锦袍,嘴边有颗痣,手握中品剑,身后跟了好几位弟子。

是赵黔。

入青阳宗,除了有幸被江叶草和江叶骅收为弟子,还有两条路,十年一次的入宗试炼或成为某长老的弟子。

赵黔就是后者。

他修为平平,勉强到了筑基后期,凭实力和运气都入不了青阳宗,不过来头大,是暮古圣地一个旁系子弟,故而有长老愿给几分薄面,将他收入座下。

见赵黔靠近,对纪元楚摆出讨好模样,令越皱了皱眉。

赵黔在宗内耀武扬威,他不喜此人,尤其上次他不在,纪元楚抢了嬴辛玉蝉,若他猜的不错,就是赵黔怂恿的。

说来奇怪,赵黔出身圣地,同门包括他在内,这厮谁都不放在眼里,唯独对两个人态度莫名。

一个是嬴辛。

他对嬴辛轻蔑又忌惮,想下手欺凌,又不敢亲自动手,只嘴上说说,然后派身边的人去欺压。

对纪元楚,则带着若有若无的讨好。

“纪师兄,看你眉头紧锁,可有何困扰,”

纪元楚心情不愉,冷着面孔本不想搭理,蓦然想到赵黔来自圣地,说不定对搜魂术有所了解。

他在赵黔有些期待的神色里,张了张嘴。

窸窣动静响起,一个披着斗篷的身影,撇开挡路树梢。

这是条荒僻的曲径,平日无人,许是没想到路口站了这么多人,嬴辛驻足,一手还保持着拨开树梢的姿势,露出微微诧异的神色。

落叶在地面沙沙作响。

赵黔讥笑了声:“这不是备受我们沈师叔青睐,南山峰唯一弟子么,三更半夜去何处了,难不成伺候得我们师叔不高兴,被扫地出门了。”

树下幽暗,看不清少年神色,嬴辛手指微蜷了蜷,轻描淡写地折断树梢,扔到一旁。

“你好像没弄清自己的身份,你只是宗内客卿长老的弟子,与玄门一脉没有任何关系,”他淡漠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叫师叔,你都不配。”

赵黔黑了脸,看着嬴辛目露凶光。

玄门,是指玄沐仙尊一脉。

嬴辛表面说的是玄门,实则指代什么,只有他们两人清楚。

赵黔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呸——”了声,有恃无恐道:“再怎么都比你个灾星废物强!”

嬴辛从出生就是弃子,圣地少主已定,死了也轮不到他。

想不通一贯避让的人,今日怎么讽了回

() 来,还点他身份,赵黔上下打量,终于知道这抹怪异感哪来的了。

少年穿的有些太好了。

他外披了件金边玄色的斗篷,内着柔蓝色丝袍,束发之物由布条换成了一枚精致的银扣。

乌发间,一条红缎笔直垂下,尾端系了颗雪白玉珠。

倒不是这些服饰有多贵重,而是哪来的,明明以前,他都是穿着最单薄便宜的弟子服。

“沈白休对你倒是不薄。”赵黔咬牙切齿。

本以为是去南山峰受折磨的,谁知享福去了。

在圣地,这灾星可是过的连奴仆都不如,什么时候能有件好衣裳了,难不成,真让他找到靠山了。

赵黔又惧又嫉,带着两人上前道:“你发间珠子不错,拿来我给你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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