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以蘅情绪没有太大的波动,拿衣服去浴室洗澡,但很奇怪,这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后半夜还做了噩梦。
是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她被一条凶狠的大狗追着跑,从森林一直跑到了沙漠,她累得满头大汗,腿都快跑断了,终于她放弃了抵抗,那条大狗立刻迎面朝她扑了过来。
被吓醒的时候,她后背都洇湿了,出了一身的汗,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拿过手机一看,才凌晨五点。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趴在床边的梨子跳了上来,她抱着它,才又睡了过去。
() ——
雾城的冬天从不下雪,但室内没有暖气,倒比北方的冬天还要冷上不少。
容温是在平安夜的前两天回来的。
回来之前,他没有告诉她,在飞机上待的时间太长,她总会担心,担心他的腿坐这么久痛不痛,担心飞机遇到强气流会颠簸,担心他心脏会难受……
他不想让她担心。
傍晚下班,叶以蘅进了小区,就在微信上回工作群的消息,她一直低着头打字,没怎么看路,以至于她没看到楼道旁有个人站在那。
眼看着她就要忽略他上楼,容温忍不住轻笑了声,伸手拉住她羽绒服的帽子,然后把帽子严严实实地盖上。
叶以蘅被挡住了视线,正要骂人,但刚把帽子摘下来,她眼睛登时亮了。
“你怎么回来了?”叶以蘅又是惊喜又是生气,“不是说圣诞节那天才到吗?”
容温走近帮她整理帽子:“担心某人知道了,晚上开心得睡不着。”
“哪有很开心,”叶以蘅撇撇嘴,“也就一般般开心吧。”
“真的?”
“嗯嗯。”
她故作严肃地点头,但下一秒就破功了,嘴角忍不住上扬。
因为容温提前回来了,叶以蘅恰巧这几天没什么事,休了三天假,连着周末一下就有了五天假期。
容温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说的“夏天看海冬天看雪”的地方竟然是安源。
坐上高铁,风景从窗边飞速掠过,容温靠在椅背睡着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叶以蘅的心情在反复来回地摆荡。
一睁开眼,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陆嘉望坐在她旁边局促地缩着腿,埋怨说车厢太吵了睡不着,她吐槽他娇气,他还不乐意。
她记得那一次还有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和他搭讪,他拒绝得很直接,就像当初拒绝她一样。
胸口一下变得有点闷,她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望向窗外,努力把那些事忘了。
下午三点,高铁停靠在站台。
从高铁站出来,容温还在看导航,叶以蘅拉着他的手往南广场的方向走。
“走这边会快一点,经过地下通道那里有个商场,负一层就是地铁站。”
容温愣了愣:“你以前来过?”
心里咯噔了一声,叶以蘅脚步停顿了片刻,点头:“嗯,来过一次。”
“和朋友一起来的?”他好奇问了句。
叶以蘅含糊地说道:“去年五一放假的时候来的,后来朋友有事提前回去了。”
“哦。”
不知为什么,容温觉得接下来叶以蘅的话好像变少了。
迟疑着,他还是问了出口:“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
“没有啊,没有不喜欢,”叶以蘅立刻摇头,“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我还没见过这里冬天的样子呢,应该也很漂亮。”
这次旅行的住宿都是容温订的
,叫雪苑民宿,一推开窗,就能看到雪山,他定了两个房间,就在隔壁,挨得很近。
巧合的是,这个地方离上次她和陆嘉望住的民宿就只隔了一条马路,走几分钟就到了。不过这边的景点比较集中,所以定在附近也不奇怪,听餐厅老板说最近这边的民宿价格比淡季翻了两倍,但还是每天都爆满。
冬天是安源的旅游旺季,晚上她刷朋友圈,还看到上次民宿的老板娘发了一个视频。
从封面看是海边的风景,文案写着:【今晚七点,有位客人请大家免费看烟花,有空的朋友可以来看[呲牙]】
叶以蘅那会没点开视频看,直到七点,烟花声响起,不少人都跑出去看,她又刷到了民宿老板娘发的最新的视频。
她刚点开,手就停在那。
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侧脸,但她还是认了出来。
烟花在空中绽开,如流星般坠落在海面,周遭一片欢呼声,海边人们成双成对,只有他是一个人来的,他站在嘈杂的人群里静静地点了一根烟,烟花绚烂,而他比远处的山还要落寞。
他竟然也来了。
直到杯中的热水变凉,叶以蘅才把手机放下。
这会,容温打完电话从外面走进来,他顺着声音,望向远处的夜空:“海边好像有人放烟花,你想去看吗?”
“不去了吧,”叶以蘅立刻摇头,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外面太冷了,我想在客厅里看电影。”
“好。”
容温打开墙上的投影,选了一部老电影,奥黛丽·赫本和格利高里·派克演的《罗马假日》。
壁炉里火光闪烁,连松木燃烧的声音都让人感到温暖,电影播放到一半,叶以蘅靠在他肩膀,说:“容温,你给我念首诗吧。”
容温点头:“好啊,你想听哪一首?”
“以前那一首,你经常念给我听的。”
片刻后,低沉磁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她想起了她保留下来的那段录音,曾经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她都听着那段录音入睡。
而此刻容温就在她眼前,眉眼温柔,语调轻缓地念起这首诗,一开口,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中学时代——
“冬天的蚂蚁抖动着翅膀
等待贫瘠的冬天结束。
我用迟钝的,笨拙的方式爱你,
几乎不说话,仅仅一言两语。
是什么让我们各自隐秘地生活?
一个伤口,风,一个词语,一个起源。
有时我们用一种无助的方式等待,
呆笨地,并非全部,也没有愈合。
当我们遮藏住伤口,
我们从一个人退化成一个有壳的生命。
此刻我们感受到了蚂蚁那坚硬的胸膛,
甲壳以及沉默的舌头
……”
还没念完,容温看到她眼角湿润了,那一滴沿着脸颊缓缓流下的泪浸没在他黑色的大衣上,最后消
失不见。
—
自从知道陆嘉望也在安源市,叶以蘅总觉得免不了会和他碰见,毕竟安源不是个多大的地方。
圣诞节那天,安源下起了大雪。
叶以蘅早上出门,冷得呼出长长的白气,她把围巾裹得紧紧的,又把手放到容温的大衣里取暖。
他们打车去了网上一个很有名的打卡点,是一条很古朴的小巷,两边都是客栈,但巷子尽头能看到远处的雪山。
“身后是雪山,眼前是爱人。”
很多人都为了这一句文案来这里打卡拍照。
上一次她和陆嘉望来的时候原本也定了这个行程,但后来出了意外,他生气提前回了清城,她便没有兴致过来了。
这一次,是容温带她来的。
刚下出租车,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叶以蘅打了个喷嚏。
容温立刻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披在她肩上帮她挡风。
他今天穿得本就单薄,还把围巾给了她,叶以蘅怕他感冒,又把围巾拿了下来,但容温长得比她高,他不低头,她根本系不上。
她佯装生气:“快点,弯腰。”
容温笑着摇头。
叶以蘅踮起脚,他也踮脚,两人打闹了一会,叶以蘅耍赖,忽然在他脸颊亲了下,容温本就被冻红的耳朵这下更是红得滴血。
趁他还愣着,叶以蘅勾着他的脖子,把围巾裹在他颈间。
“看,你输了哦,”叶以蘅露出胜利的笑容,顺势帮他系上围巾,“出门的时候我们说过的,谁先感冒谁是狗,你能不能认真对待。”
容温没好气地笑,环在她腰间的手拉近,顺势抱住她,在她唇角印下一吻。
有点突然,叶以蘅愣了愣,她还没回过神,容温又俯身加深了这个吻,清冽的柠檬汽水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
这里人来人往的,叶以蘅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结束时,她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连忙岔开话题:“我们找个人帮忙拍照吧。”
只是,她刚回过头,脸色忽而变得煞白,大脑只剩嗡嗡的轰鸣声,尖锐刺耳,犹如耳鸣。
远处是连绵的雪山,飞鸟隐没在云端,那人站在客栈门口眼底淬着冷意,死死地盯着她,右手攥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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