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高兴。要说吗?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说,容易被当成是在要礼物吧。
项葵在床上打完第六个滚,终于守着时间过了零点,又花尽全身耐心等待了三十多分钟,才试探性地丢过去一个表情。
【项葵:/探头】
【越:/探头】
竟然真的还没睡。
项葵一骨碌翻起身,有点惊喜地想跟他分享:
【项葵: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
她迫切地想把自己久违的放松和喜悦全盘托出,好像卸下一块大石,“我和一个朋友和好了,虽然没有明说,但我确定那是她……”
这行字才打到一半,对面的消息就率先打断了她的思路。
【越:我知道哦。】
项葵倏地愣住。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对话框里就弹出了个视频邀请。
她看了眼时间,0:41,有点犹豫,但还是把摄像头调成后置,同意请求。
接通瞬间,越清模糊的面孔笼罩在朦胧暖灯中,眉角鼻梁的轮廓愈发深刻,发梢毛茸茸的,项葵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见他用食指靠了靠嘴唇,肃然地嘘了声。
尽管隔着屏幕,项葵还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像是从床上刚起来,头发有些随意的凌乱,穿着灰白色的简单家居服,领口敞着,露出半截深刻锁骨,低声道:“等一下。”
声音有点熬到困倦的哑意。
这次手机被虚虚握在掌心,项葵蜷着腿,看他尽量放轻动作地下床,开灯,推门;再小心地穿过寂静无人的走廊,漆黑的大堂和客厅,镜头随着他转头的方向微微晃动——像是在注意家人的那几扇门扉有没有蹊跷地亮起光线。
项葵又成了一片扁扁的海苔,被卷入了深夜里突如其来的勇者大冒险。
海苔有满肚子话想问。
什么叫做你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我不主动说,你就会当作自己“不知道”吗?
……现在早就过了零点,你要带我去哪里?
但她没问,她只是待着,看见那双熟悉的手从步入式冰箱里勾出了个精致的蛋糕盒,按尺寸来说,并不算大,刚适合两个人
() 吃的分量。
项葵飞快眨了眨眼睛,清清嗓子:“你……”
“嘘。”越清晃了晃手指,低低道:“还没到。”
绕过行廊,安静上楼,只听见室外静谧的落雨声和清浅的呼吸声,几番辗转,终于抵达目的地。
白炽灯太刺眼,越清按开了盏暖黄色的吊灯,看摆设,这是间隔音琴房,不远处还摆着架有点落灰的钢琴。
项葵小声道:“可以说话了吗?”
“大声也可以。”越清直接席地而坐,把蛋糕摆到镜头前,“全墙隔音,外面听不见。”
蛋糕是绿粉白的底调,中间做了个小小的蘑菇池,一朵怯蘑菇站在正中,脑袋上开了朵纤细的向日葵。
“今天吃蛋糕了吗?”越清垂着眼看她,“许愿了没有?”
“……没有。”倒不是不想吃,只是觉得特意买个蛋糕自己一个人也吃不完,切片蛋糕又没什么意思,项葵窸窸窣窣地换了个姿势,把自己裹成毛毛虫趴在床上,调成前置镜头,露出小半张脸,“也没许愿。”
越清嗯了声,把旁边的艺术蜡烛轻轻插上去。
项葵突发奇想:“云许愿?”
“你要是愿意,还可以云共享。”越清还挺正经,“只要不是让我去摘星星,其他都好说。”
项葵找到盲点:“那许完了蛋糕谁吃?”
“当然我吃。”
“我的蛋糕凭什么你吃。”
“看看几点了,我现在端过来你又不会给我开门。”越清失笑睨她,戳了戳屏幕里她的脸,“再放一天怕坏了,之后补你一个。”
项葵息了声,默默地看他给蜡烛点上火,关灯,对她低低说:“来,闭眼。”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眉头紧张地蹙了下,又很快松开。
一片漆黑的视野里,唯有彼方柔和的那点火光在黯淡又神秘地轻轻跳动,跟随着心跳的节拍,错觉般越来越快。
在这本该许愿的十五秒里,她不禁在想,现在越清在看着她吗,自己又是什么样的表情?
再睁眼,越清不知从哪抱了把原木色的吉他,头发软软垂在额上,朝她睡眼惺忪却小小得意似的扯了扯唇角。
不像小越总,像哪个不好好睡觉半夜翻墙溜出来就为了给女友炫耀新曲子的大学生,甚至连那点并不游刃有余的紧张都一览无余。
“上次摸这个是大三了,最近捡回来加练,还是不算太熟。”他轻咳了声,点开准备好的录音,指尖按在弦上,挺认真地询问道:“是这首吗?风向仪。”
等到琴音真正淌出来,项葵才想起来,对了,这原来是首双吉他合奏曲。记忆深处的曲子还是那样安静又轻快,像永不停息的风和偶然落下的太阳雨。
分明身处寒冬腊月,她还是遏制不住地想起了酷暑难耐的高三夏天,两节数学连堂后的大课间,班级里藏着细碎话语的安静,黑板上写着倒计时,桌上小电风扇嗡嗡吹。她把脸埋在交叠的双臂里并不舒适地昏睡着,
广播社在播这首曲子,被上课铃惊醒时抬头,脸颊和手臂总会潮热到汗湿一片。()
其实高中毕业后,她也曾想过要叛逆,要变酷,但踌躇半天,最后也只是去了网吧,染了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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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谅她,她从前对酷的理解就是那样单薄,染头穿衣,打钉刺青,后面两个没干单纯因为怕疼。现在想来,归根溯源还是想效仿那种能够支配自己的生命力,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她觉得自己一点也不酷。
当她在游戏里被灼月救走的时候,她才知道“酷”到底是什么样。但项葵害怕,因为对方酷得表里如一,而自己这棵没用的向日葵,似乎连迎接太阳的姿势都不够体面——就好像她的身体已经漫无目的地走出了校园,心却还停留在高三昏昏沉沉的课间。
也许是因为紧绷,刚开始几个音符还有些不起眼的磕绊,但很快就变得柔和顺畅,越清拨着琴弦,很轻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微亮地垂眼望向她。
在毫不害羞地邀功领赏,我说想办法,就会想到办法,但你一定要表扬我。
因为对视着的缘故,距离好像突然拉近了些,手机视角放得有点低,这样看过去,像——
像什么?
项葵沉默许久,鼻息变得乱了,倏忽丢了节奏。
她很小的时候看《小王子》,不知为什么,印象尤其深。总在黑夜里默默地幻想,自己也被流放到了孤独的小星球上,垂着腿一个人看日落。
之前她无法确切形容越清看她的眼神,当然也可能是眼睛好看的人看谁都容易显得很深情,但至少现在,当下的这一分钟,就像他是另一个星球的小王子。
……而他看着自己,好像自己是他荒野之上那朵独一无二的玫瑰。
不管是怎么样,项葵突然很想见到他,摸摸他的头发。
心中那抹冲动像连绵不断的潮汐,迟迟不肯退去,反而越演越烈,压抑不下。项葵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自己刚才的心情,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可最后还是把声音悄悄掩在琴声里,带着细微的鼻音:
“越清,要不然我们就试试?”
话音落下,琴声陡然停息。
越清的指尖仍按在弦上,感受着细微的余颤。
一旁,那段提前录好的合奏之一还在播放,他少见地怔愣几秒,才有些手足无措地哑道:“不是,我没有勉强你做什么的意思……”
“不勉强。”项葵也不自在地把脸往睡衣里又埋深了点,“我说真的。”
寂静片刻,越清又问了遍:“认真的?”
项葵感觉自己快变成热气球了,手脚跟着冒气的脑袋一起往天上飘,她顿了顿,动作幅度极小却非常清晰地点了点头。
一时又没人说话。
什么意思啊到底?
同意还是不同意?不可能不同意吧,因为你看起来真的很喜欢我啊。
抑制住习惯性地落荒而逃的冲动,项葵脑内匆匆运转,紧紧绷着脸,飞速给自己打上层层叠叠的补丁,“但你要知道,我很有可能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平时喜怒无常还小心眼,和我相处真的会很累,而且……”
她话没说完,听见越清有点突兀地笑了一声。
项葵一顿,又皱眉继续道:“记仇自私,经常翻旧帐,还……”
越清又笑了声。
“?”项葵莫名地瞪他,然后就看着他突然起身靠近,却忘了自己怀里还有把吉他,被硌得闷哼了声,听着好痛,两个人瞬间手忙脚乱:“你先放下!”
这次,真的仿佛近在咫尺。
能看到他脸上的所有细节,包括略微干燥的唇峰和细密的长睫。
项葵情绪有点重地移开视线抱怨:“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越清:“听了。”
项葵:“所以?”
“所以。”他眼底似有月色,专注又正大光明地用同样的句式答她,温和且坚定:“你也要知道,我就是你想的那样。”
项葵倏地一怔,逐渐膨胀的心跳声中,清晰听到他开口说:
“对,我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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