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指闻镜生:“你懂得本尊为什么说他和思归一样讨厌了吧?”
她修为高深,能无意中窥见很多东西,知道什么也不奇怪,相聆秋并不意外,但……
他看闻镜生,闻镜生没什么表情,说:“不是。”
相聆秋说:“哪里不是?”
他瞪着闻镜生,这时候闻镜生再说没认出来他是谁那就荒唐了,但若是闻镜生为了隐瞒身份把他们那些事也否了,他……他虽然也不会翻脸,但出去后肯定要和闻镜生说道说道。
闻镜生说:“反了。”
从来都不是他救闻秋,是闻秋救他。
小女孩冷笑:“听听,听听,又开始谜语人了。你们……”
闻镜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倚剑的身子前倾:“娘娘。”
小女孩说话活像吃了炸弹,飞快出口:“你们这群穿越的都这样!”
相聆秋说:“穿越?”
闻镜生:“。”
猝不及防地被小女孩掀了底子,闻镜生彻底没声了。
小女孩却奇道:“你不震惊吗?你知道穿越什么意思吗?你怎么不惊讶?”
相聆秋心说我早就知道了,但他到嘴边的话还没出口,突然想起来,他现在在和闻镜生互装不熟。
于是若无其事地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和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闻镜生刷地扭过头来,看相聆秋。
相聆秋故意低头不看他,低头摸了一曲酒狂。
哪料闻镜生竟走过来,和他离得极近:“你知道?”
相聆秋含笑看他,把他摁住琴弦的手轻轻拂开,无辜道:“哪里哪里,闻道友神通广大,心里想的什么,我这种无名之人怎么会知道?”
闻镜生捻了捻手指,垂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相聆秋自下而上看他八风不动的神色,盯了一会儿,闻镜生先转了头。
相聆秋乐了,闻镜生也有焦躁的时候!
他笑盈盈对娘娘说:“娘娘,您当真威武。”
小女孩很是受用地晃了晃脑袋:“行了,你又是从哪儿来的柳林?你不会也是思归的老乡吧?”
相聆秋说:“我梦中得知一片桃林,但并未想到是在秘境之中。是偶然认识一兄台,同样夜有所梦,梦见了通往此地的详细路线。”
他补充:“只外面一层柳林,并不知道柳林深处有世外涧。”
小女孩说:“你若是知道世外涧,今日你与他都会是尸骨一堆了。此地是思归给本尊的埋骨地,并不接见外人。”
她说:“至于梦境,柳林
() 先前被他人入侵,并没比你们早多少,也许你是与入侵之人有缘,被他引来。”
相聆秋说:“他大约何时来的?”
女孩回忆了一下,说:“十天前未时。”
正好是相聆秋做梦的时间。
他的梦果然是那声音捣的鬼!
娘娘说:“你不必担心,那人修为极弱,恐怕连元婴都没有,除了跑得快没甚本事,哼,怂货!”
相聆秋笑了:“那的确要多谢娘娘善心大发。”
小女孩嗤笑:“别,我不过是感应到了旧友的灵物。”
她指了指闻镜生的苍净,说:“此乃本尊旧友的遗物,本尊死前本想收敛随他一起埋下,却遍寻不着,竟然在这里见到了。”
相聆秋愣了愣:“不是邀请甚么龙傲天的老婆么?”
小女孩纳闷:“什么龙不龙老不老的,我何时邀请龙傲天的老婆了?这是谁?”
相聆秋麻木:“是我。”
“……”小女孩:“那龙傲天是谁?……你们在何处找到的遗物?”
闻镜生答了黑鸦山的经历,女孩听着,面色逐渐凝重。
闻镜生说罢,又问:“您既然是他的旧友,可知他生前是否接触过魔,亦或是魔界封印?”
女孩迟疑数秒,摇头:“没有。”
她又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说:“我记忆已模糊不清,非要说,那便是寻天教。”
闻镜生面色微沉。
女孩说:“我们是年少相识,千年前寻天教地位较当今器宗更胜一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大部分修士入道所用书籍为寻天教所编写。
“寻天教不问出身,不问来历,凡愿意潜心修炼的修士,皆可入教,无偿跟随长老学习,短短百年,出了上百天骄,霸榜青仙。”
“淮南,就是凌泽宗掌门,他的故事你们听过罢?于凡人而言,百岁垂垂老矣,于修士却尚是少年人。他呢,就是寻天教的狂热信徒,不追求飞升,一心追寻天意。”
相聆秋疑惑:“淮南前辈的大名我有所耳闻,我听闻他鼎盛时一心飞升……”
娘娘面色淡淡:“一心飞升的确有其人,是本尊少时挚友,名为盛天。被寻天教的入魔之人所杀,此人亦是我等挚友,名为陈不输。淮南不信他入魔,亲自追杀,同归于尽。”
她笑了笑,突然伸手一招,空中浮现出整个修真界的地图。
她指着蓬莱海上方,图中波涛汹涌,据说海上或海底其实潜藏天梯,无数大能修士都会在渡劫前去蓬莱海一探。
她问:“我且问你们,修士踏上修仙大道,终点便是飞升长生。你可会为飞升而一心修炼么?”
相聆秋认真答:“没想过。”
娘娘说:“的确,你修炼是为复仇。”
她一语点出,短短一段时间已泄露他与闻镜生各自太多秘密,堪称秘密汇报机。
相聆秋别无他法,反正闻镜生肯定会怀疑他怎么进来的,多怀疑
一问少怀疑一问也许都差不多,债务多了压不住身。以他对闻镜生的了解,闻镜生如今只会比他更坐立难安。
他如实回答:“不错。若是修为强大,自然随心所欲,修炼之初想得再多,亦无甚大用。”
娘娘又语气天真地问闻镜生:“我观你为踏入仙道大吃苦头,心性坚定,可耐霜熬寒,若我说你得天垂怜,定能飞升,你可会一生为飞升奔赴四方,不畏生死,只为早些飞升?”
闻镜生毫不犹豫:“不想。”
“为何?”
闻镜生:“我并不想过一辈子高三生活。”
娘娘吃吃笑出声,相聆秋也没忍住,笑了。
高三这个定义还是他从闻镜生讲的一个故事中听来,代表了科举学子们的一种生活模式,早五晚十,甚至不能通讯,饭菜统一且难吃,日夜埋头苦学,几乎失去休息时间。
简而言之,是科举界的降魔宗。但凡人间的科举只有十几年不到,降魔宗内想尽办法划水的咸鱼更是不计其数。
而修仙若要一心飞升,则是从出生即开始过这样的苦日子,一路修炼到飞升。
娘娘站起身,背手望殿外滔滔远去的江水:“纵然有天骄无需苦修,修为亦能一骑绝尘,然而天意难悟,千百年来我不曾见过修士真正飞升。”
相聆秋说:“修炼追求飞升,也许仅是少时赴式时的一个得分答案而已。”
“可不是么?”娘娘锐评:“谁信谁傻逼。”
闻秋二人:“……”
显然娘娘对此事嗤之以鼻,然而事实上修真界并非没有这样的痴人,各人有不同的追求。
娘娘收起地图,说:“非我真是歧视什么,但你们可知为何奇怪了罢?正如我修炼不过是为了看遍大好河山,无拘无束不必看他人脸色,我一生为此奔赴。道心会改,人却不会,淮南当初……他几乎是变了一个人,他仿佛成了被陈不输杀死的盛天,一心飞升,连他最爱去的天山都忘了。”
天山是据传离天最近的地方。
相聆秋:“啊……”
娘娘说:“淮南与陈不输同归于尽时侥幸未死,说是对方与他大打出手十天十夜,临死清醒,反将他推出去,救了他一命,他因此心死归隐,半步化神后渡劫。”
相聆秋说:“他已魂飞魄散。我们找到他时本以为他死后被魔界封印泄露的魔气所侵染,然而破了幻境后并未发现封印痕迹,更似人为,怀疑他生前就已被魔气侵染,怨天不公。”
“怨天不公?他当年追寻天意堪称狂热,当真会质疑天意么?”娘娘包子脸皱成一团,她沉默良久,说:“魂归天地,再追究已无意义。”
她神色有些苍茫,大殿内风声呜呜,长纱无规律地来回相碰,慢悠悠卷过。
她挥手:“算了,既然是因思归的嘱托而来,本尊也理应答谢。你们还有什么事?若是无事,便把思归的信函给本尊罢。”
闻镜生朝她恭敬拱手,说:“我听闻思归仙尊当年有一神器,名为‘魂香引’,可引动修士魂魄,无论修为。”
哪料娘娘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我知道你和思归是同乡,但思归的狠心远超你想象,纵然我是她唯一的爱徒,然而她当年陨落,并未给我留只言片语,更逞论天材地宝。”
闻镜生说:“若无魂香引,旁的神器也可,我炼器一途陷入困难多时,想以接触神器尝试参悟。”
他神色沉凝,若是这位娘娘没有神器,他又该去哪里完成任务?
倘若一个任务也无法完成,后果相当严重。
“……”娘娘有些迷惑地扫过二人,最后选择了传音给闻镜生:“你若是要神器,何必来我这里求?”
闻镜生:“什么?”
娘娘有些不解:“他身上不就有吗?”
她晃了晃脑袋,朝的是相聆秋的方向。
“他身有神器‘烛阴弦’,乃是他的伴生神器,自小便跟着他,你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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