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从来不缺仆役,可也不是谁都能吃上精粮磨成的粉面所做成的面食。
稚唯的饭量在同龄的贵女当中算大的,秦始皇对待她毫不吝啬,特别珍贵的食材稚唯吃得到吃不到另说,米面反正管够。
辛夷作为她的侍女,当然能沾光,但这位曾经协管咸阳宫的女御长,有时候胆子很大,有时候又特别谨言慎行。
单说米面粮食,稚唯如果一餐不表态“可以共食”,她便一餐
不碰。
稚唯之前嫌麻烦,但一想这年头连官员的俸禄都是粟米粮食,也就能明白辛夷的谨慎了。
看辛夷吃完,稚唯想了想,道:“庖厨如果还有多余的食物,就分给下面的宫人。马上就到祭祀典礼的时日了,这两天让大家辛苦点,夜间轮班增加频次,斋宫大殿万不能缺人,尤其注意防火。”
辛夷愣了一下,目露疑惑,但没问什么,只应道:“是。”
稚唯见她没问“要不要和奉常商量”,她便当没看见侍女的疑惑,没主动解释。
秦廷讲究官权分明,责任到人,作为内廷的尚食女官,确实不该插手奉常的职权范围。
可眼下稚唯无法说明她的担心源自何处,一切全是猜测,她能怎么对外解释?
稚唯也不怕下面的人阴奉阳违。
她和奉常之间没有利益冲突,私交尚可,平时奉常对她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慈祥长者态度,别管这态度是真的还是装的,她既然作为秦始皇信重的女官发了话,奉常总不会在明面上打她的脸,就算要对她发难也得等到雍四畤祭祀仪式结束。
况且她也只是提醒下面人“注意夜间安全”,没做别的。
又或许,奉常作为九卿之首,本就是冀县叛乱的知情人士?
那就更简单了,连后续的解释都省去了。
安排好后,稚唯还不放心,又带着辛夷提灯亲自检查了她居住的小院。
雍城斋宫的构造以木质为主,年岁已久,哪怕年年修缮,也抵不过有些岁月的痕迹。
像她居住的院落还是搬来前临时收拾出来的,偏僻一些的地方已经荒芜废弃。
临近国家重要祭祀的典礼之日,斋宫日日夜夜燃烧着松柏等富有特殊香气、或者含有祈福意味的植物。
这要是一个失火走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故而斋宫各处都有储水的大水缸。
确定院里的水缸全部都是满的后,稚唯这才回屋洗漱,最后将匕首放于枕下,没脱外衣,直接和衣而眠。
〈181〉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睡前长时间的思考动脑,所造成的后果就是梦里也不安宁。
当稚唯隐约听到冷兵器撞击发出的“锵、锵”声时,还以为是梦里的人在打架。
直到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
稚唯猛地睁眼,下意识地反手抽出枕下匕首挡在身前,听闻辛夷在门外焦急的呼喊声,看到窗纸映出的外面的橘色火光,她才意识到刚才听见的声音不是在做梦。
“女官你醒了吗?!辛夷失礼,这就进来了!”
稚唯抬袖擦去额间的冷汗,翻身下床,刚要扬声应辛夷,屋门就被着急的侍女粗暴撞开。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
稚唯扫了眼已经劈裂的门板,嘴角一抽,决定不计较这点小事,冷静地问道。
看到小女子完好无损,辛夷松了口气,收起佩剑,言简意赅道:“乱起来
了。”
稚唯:“……”
回答得太简单了。
稚唯无奈地追问:“怎么个乱法?”
“还不知道。”配剑侍女理直气壮道,“一听闻外面的动静,辛夷就来找女官了。”
她的首要职责就是保障夏稚唯的安危,旁的都要让步,所以答得特别干脆。
于是稚唯不问了,穿好鞋,道:“出去看看。”
辛夷没有反对。
正常情况下遇到歹人袭击,如果己方人少,那最好应该躲进屋里,伺机而动。
可两人此时都看到了外面远远燃起的火光,那自然是趁着还安全,往外走看看情况,防止被火海封锁在里面。
——话是这么说,但眼下屋里的一主一仆却显得不怎么着急。
这边稚唯抓起熏笼上暖融融的披风穿好,那边辛夷已经打开手炉,填好了炭火,正好往稚唯手里一塞。
两人乘夜风前行。
辛夷侧耳倾听风中传来的喊杀声:“听着……应是在斋宫前殿。”
言下之意就是,交战地点离她们还有不短的距离。
稚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目下巡视四周,几乎无人在外行走,她若有所思道:“斋宫内看着倒是很平和啊。”
“……”辛夷小心觑了眼自家心明眼亮的女官。
女官不了解发生紧急事态时对宫人们采取的措施,她却是大概能猜到。
干活的宫人仆役一般是群住在一起的,为防止他们生乱,会将他们统统锁在屋内,左右不过是在门外钉一道横木的事,却能节省不少护卫人手。
这确实是在己方兵力不够时的好办法——如果没有发生失火走水的话。
眼下这把火还烧不到宫人仆役居住的地方,辛夷便不想跟女官说这些。
侍女飞快转开话题:“看起来陛下早有准备,想必动乱很快就能平定。”
这在稚唯之前推测的可能性之中,她并不意外,只是免不了心生叹息,又头疼这场动乱引发的后续波澜。
不知道她之后把羊毛制品做出来,能不能给大秦和游牧民族之间创造一颗新的“甜枣”做纽带。
毕竟……再好的结盟,都比不过更好的利益。
越靠近斋宫前殿,前殿的声音反而愈来愈小,是战况即将结束。
稚唯停在半路没再往前走。
现场没有打扫完,为防止意外,辛夷也不会让她过去。
稚唯捧着手炉,吩咐辛夷道:“你去前面看看,我在这里等着。若是带队而来的将军有多余的人手,就让人把屋里的宫人仆役都放出来,打扫斋宫、烧水打柴、照顾伤员那些活还需要他们。”
辛夷:“……?”
稚唯微笑道:“大半夜的,别让将士们连口热水都喝不上。”
辛夷:“……”
合着您什么都猜到了啊!
对上女官似笑非笑的眼神,辛夷干咳两声,连忙领命道:“是,我这就去!”
稚唯看看四周,将提灯随意放在地上,脱掉披风,麻溜地爬上一颗树,望向远方。
斋宫本身地处雍城高地,这里勉强能看到小半个县城。
月朗星稀的夜空里,城内有几股黑烟蜿蜒着直上云霄,琐碎的灰烬慢悠悠飘在空中飞舞,隐约能看到远处晃动的橘色火光点,似是火把在摇曳。
“看来城内其他地方都平定了。”稚唯思索道。
系统忍不住愤怒:“那些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呀?这是打算火烧县城?他们不知道城内居住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吗?”
稚唯平淡道:“知道,但不在意罢了。”
一人一统没再说话。
看了一会儿,估计辛夷要回来了,稚唯下树,拍掉身上的灰尘树叶,随口提议道:“明日去城中转转好了。”
系统疑问:“去看什么?”
稚唯耸肩,“好奇而已。”
下棋者,会不会在城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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