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辉月认真地看着虞倦:“你刚才不是笑了半天?”
虞倦闷着嗓音问:“所以你这是报复?”
周辉月坦然地说:“不是。很可爱,想留作纪念,不能拍吗?”
虞倦:“……”
不知道说的是熊,还是自己。
出于理智,虞倦没继续问下去。
他皱着眉,似乎是思考要把这个大只的熊塞到哪里,行李箱不够大,最后决定:“我抱着它下楼吧。”
放开玩偶,虞倦重新坐回床上,继续翻看所剩不多的照片。
比起之前,康勉出现的次数变多了。她的脸色苍白,看向周辉月的眼神不仅是愉快和爱,也有惆怅与担心,再后来,她将那枚翡翠吊坠系在了周辉月的脖子上。
而现在,那枚吊坠正贴着自己胸口的皮肤。
虞倦怔了怔,下意识地捉住了胸前的东西。
再往后的几章照片似乎是在度假时期拍的,虞倦认出那是紫金山庄的后花园,当时还是精心打理过的模样。周辉月站在树下,和一旁高大的乔木对比起来只有一丁点的大小,直视着尽头。
还有最后的几张。
虞倦翻开新的一页,似乎也是在紫金山庄内,但是和之前的房间装饰都不太一样,这个房间很大,窗户的位置很高,显得很沉闷。
“这是……”
虞倦的话还未说完,忽然意识到照片上拍摄的地点是哪里。
和他临死前是同一间,布置是一样的。
屋里的灯很亮,虞倦猝然抬起头,直视那灯,眼前有一瞬间纯然的黑暗。
虞倦头晕目眩,眼前的恍惚是他的世界正在倾塌,自己好像正陷入过去的回忆,不可自拔。
相册从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但连那样巨大的响动都无法让虞倦清醒过来。
虞倦听到周辉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和很久以前,他们之前的第一句话重合。
周辉月叫自己的名字,他称呼自己为虞倦。
“虞倦,等你死了,你的亲人会为了你有一秒钟的伤心吗?”
相册掉了下去,照片一闪而过,是紫金山庄三楼的一张照片,周辉月没空细想。
他伸出手臂,很紧地抱住虞倦,怕他也从床边跌坠下去。
虞倦的眉紧蹙着,脆弱得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他浑身都在颤抖。
周辉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瞬间,好像什么都改变了。
虞倦被人抱着,周辉月的体温不算高,但总是温热的,像是代表了安全。
他没有头绪,混乱中想了很多。
周辉月似乎没有购买房产的爱好,而他第一次穿书时待的地方很偏僻,几乎听不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一定不在城市,那只有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了。
所以是紫金山庄吗?
虞倦的心脏骤然疼痛,他张开嘴,想要调整呼吸,却发现完全做不到,他……他没有办法。
记忆大片大片的涌上心头,像是掀起的波浪,随着而来的是痛苦无望的回忆。
他记得自己勉强去洗澡,偶尔一次躺在浴缸中,将脸沉浸在水面下,那种濒临死亡,即将结束一切的痛苦环绕着自己。
从浴缸中爬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受到的是越发无力的心跳。
他看那扇打不开的窗,看扑向灯的飞蛾,他长久地凝视那个小东西,它的本能是想在火中燃尽自我。
如果可以,虞倦也那么希望。但他就像那只飞蛾,周围的什么都是虚假的,连结束都做不到。
虞倦想推开窗,将它放出去。
但就像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钻进来,它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走了。
比起被饿死,他更愿意相信飞蛾是从什么地方逃出去了。
虞倦缓慢地拾回了一些意识,感知是模糊的,与这个世界像是隔了一层纱。
自己正被周辉月抱着。对方拨通了急救电话,一边和接线员沟通,一边紧紧抱着自己。
周辉月的腿似乎好多了,不再那么脆弱,或者说他也不在乎,将虞倦抱在腿上,温柔有力地抚摸虞倦的后背,像是希望能安慰他,能够让他的痛苦稍有缓解,哪怕一点都可以。
虞倦想起自己在紫金山庄度过的两个月,他一无所知地在那里待了一整个暑假,留下很多美好回忆,不知道临死前那个昏暗、沉闷,想要逃离的地方也是这里。
但……是不一样的。
比起飞蛾模糊不真切的影子,清晰地在虞倦耳边叫嚣了一整个夏天的蝉鸣似乎在他的人生中留下更为浓墨重彩的记忆。
周辉月说的可能没错,在这个世界,的确没有亲人会为他的死伤心。
但周辉月会。
虞倦没问,也会得出肯定无疑的答案,他有很多自信。
周辉月的声音不再那么遥远了。
虞倦尝试着眨了下眼,睫毛莫名地沉重,他的眼睛是湿的。
他蜷缩在周辉月的怀里,虽然被这个人的手臂托着,但还是坐在周辉月的腿上。
周辉月的腿还未完全痊愈,但他好像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虞倦挣扎着想要起来,周辉月的手臂抱的更紧,好像不能接受挣脱,好像很怕自己受到更多的伤害。虞倦没有办法,大脑运转迟缓,他抬起手,勾住周辉月的脖子,借力撑起上半身,贴在周辉月的耳边,想要减轻腿的负担。
他的一滴眼泪顺着脸颊落在了周辉月的手背,从温热变得冰冷,虞倦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哭过了。
虞倦的心跳还是比以往要快,他贴着周辉月的耳垂,声音低到几不可察:“我、我没事了。”
周辉月的怀抱僵了一下,还是没有松开。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他松手。
虞倦没什么力气,软绵绵地靠着周辉月的胸膛。他仰着头,看到周辉月紧皱着的眉,以及一秒都不会错开的眼。他好像从未看到这样的周辉月,无论是什么时候,这个人似乎都是波澜不惊的,游刃有余,好像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曾经有段时间,那时他们的关系还很疏远,讨厌还很多,虞倦很想知道什么才会引起这个人的情绪波动,让他失魂落魄,让他辗转难眠,让他失控,但想想又觉得很幼稚。
这个无聊的愿望在现在实现了,而且是因为自己。
唯一的理由只有虞倦。
但虞倦已经不希望周辉月再这样了,他的语调恢复平常,只有很轻的颤音,像是一场暴风雨后的余波,他说:“周辉月,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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