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下,闻皇上此言后,一阵不小的骚动。
“让她们去射箭?这能行么?”
“我看那位准葛尔的公主是个擅长骑射的,恐怕想赢不容易。”
“那你就不懂了,这位小姐的阿玛可是鳌中堂!那可曾是我大清最勇猛的将领!”
“噢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窃窃私语声如蜂鸣,各人都对挽月和乌兰公主二人看法不一。挽月瞪着不远处台上戏谑看着自己的玄烨,心里恨得不行。她严重怀疑他是故意的。
难道说是因为看到了她方才向马齐点头示意鼓励?
可她这会儿又不是他的妃嫔,意中人也谈不上,顶多是瞧她有几分姿色被撩到罢了,能吃什么醋呢?
大概是狗子自认为的领地唯恐被别的狗占领,而生出的护短意识吧!
她深深地合了一下双目,心里骂着台上坐着的那个狗皇帝、死疯子,什么千古一帝?少年意气逞英雄的时候不还是一样!亏得她刚才看他拉弓射箭百步穿杨、解了马齐困顿又在准格尔部落面前赢了漂亮一仗的时候,对他还有点子钦佩。现在再看,还是那么狗!
听着身边的议论纷纷,僧格坐不住了。本来想着再在射箭一事上将清廷一军,没想到皇帝竟然提议了这个。他本想一口拒绝,但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是皇帝亲自开口,他怎好如此明显得去驳皇帝的面子?
乌兰是擅长骑射的,看那世家女娇滴滴,他也极有信心能够赢。可又听那些满臣讲,那个世家女的父亲是鳌拜,鳌拜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万一虎父无犬女,她也精通骑射,准格尔今日可就要丢两次人了。于是强压着怒气,不满怨怼:“小女子,能射得什么箭术?便是胡乱射一通,侥幸射中了,还能判她赢不成!那岂不是太儿戏了!”
明珠却迅速回过味来,对僧格台吉拱手一笑道:“可汗,今儿大家在这观望台上看比试,本就是为了正式狩猎前先轻松赏乐一番啊!”
“是啊!”科尔沁部落的首领格朗也打圆场,“皇上邀请咱们几个部落来一同狩猎,以示大清和蒙古各部落友谊长存。咱们一同射箭、比武、骑马、打猎也是为了热闹嘛哈哈!”科尔沁部落是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的娘家,自然是向着这边说话的。
大家都是乐呵呵来看节目的,就你准葛尔部上纲上线,咄咄逼人,意欲何为?
况且,八旗女子学射箭和男子学的目的是不同的,毕竟多半不用真的上战场。既是如学琴棋书画一般作为闺房之乐,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不忘祖宗于马背上起家的根本。
入关后,尤其是顺治爷安定了天下,不再需要成日里东奔西走地打仗,很多贵族女子本就不学骑马射箭,所以即便不会或射得不好,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像准葛尔部这样一直骑在马背上的部族,学骑马打猎才是生存习惯。让他们的公主用自己吃饭的本事同别人家不主要的技艺比试,就如同让乌兰同挽月比诗词歌赋一样,即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僧格这才知晓了康熙帝提议换成女子射箭的用意(),后悔自己答应得太快?()?『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掉入了一个别人挖的坑里,清楚风头他是占不到了。只得憋着一股气,怒目圆睁道:“既然如此,那便看看热闹吧!”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被缓和,众人也放松下来,注意力由为朝廷争光上转移到看美人射箭的热闹上来。
这下,所有人才注意到,上去射箭的两位贵族女子,竟然都是那般的好看。二人巧了皆穿红衣,蒙古公主一身利落干练的蒙古骑马装,头戴部落特色的冠,细密的珠子流苏缀在乌发间,大眼高鼻高颧骨,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和野性魅力。
清宫的世家女则是一身海棠红撒金旗装,肤白胜雪,明眸善睐,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便有一股隐隐的和婉高贵气质。
二人各有千秋,一时无法评判。只都纷纷将目光聚焦到那二人的身上,不晓得会有什么样的精彩场面。
挽月悄悄朝旁边的乌兰公主瞥了一眼,只见她穿着一身轻巧的便装,这会儿已经有仆人将上好的弓箭递到了她的手里,接过弓箭作势要拉弓试试的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她自己,连弓都没摸过。按照方才玄烨的说法,她与那个蒙古公主要先射自己人呢,然后再射对方。
她望着对面的马齐,举起弓箭的手犹豫了。万一她要是失手伤了他,那她一定会毕生愧疚至死。或者她也可以索性装柔弱到底,拉不满弓,让弓箭在中途就落地。看台不算远,方才群臣和各部落之间的议论声音不小,她也都听到了。
自己和马齐他们不一样,眼下失误,顶多就是她自己难堪了点,但并不会有多折损朝廷颜面。于是,她暗暗拿定了主意。
正当她倍感棘手时,对面的马齐却冲这边跑了过来,将自己的弓箭递到她的手里。
“月儿,方才谢谢你。”在看到她对他眼神坚定时,他忽然从数日以来的消沉中清醒过来。不能在一起又如何?不喜欢他又如何?她是那么地美好,心地善良又聪慧机智,是他平生从未遇到过。她对他来说,正如那当空的皓月,即使不能拥有,那么守护那轮清明便是他该有的本心。
“这弓给你,你不要害怕,只要尽力就好了。大不了我瞎一只眼或瘸了一条腿,那我可就要赖上你了,你们家得养我一辈子。”少年目光熠熠,如那日坐在马车上穿过后门大街,于人群中冲她挥手的那一幕。
挽月见他似是彻底想开了,便也倍感欣慰,只是……你想瞎一只眼,姑奶奶我还没那个本事呢。她把弓箭拎到手里后,才知道一把弓到底有多沉,不要说把箭射出去了,便是拉弓都拉不开。
她试图着将弓提起来,却发现仍是徒劳,只勉强能堪堪举起而已。左右举弓,右手笨拙地去摸箭矢。这一套动作下来,被旁边的乌兰公主全都看见了,肆无忌惮地嘲笑起她来:“原来大清的世家贵女全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而已。”
挽月知她是在用激将法,可惜她不是那等有气节的世家女,是个二皮脸,于是并不恼羞上当
() ,反而同乌兰公主道:“我要是你,就不这么高兴了。第一轮我射我自己人,只要随便射一下,射不中便是。可轮到我射你那边的人,我的箭矢可完全没有眼睛。到时候,让你们那什么布仁勇士缺胳膊少腿或者直接归天了,你可别赖我。”()
“你……”乌兰反被气到,她本来看这个清廷的世家小姐细皮嫩肉,看起来也温婉柔弱的,所以想故意激一激她,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这一套,而且还巧舌如簧、狡猾得很!但她也不甘示弱,旋即冷笑一声道:“你别故意说这话来气我,你可以随便射我的布仁,我也可以射你们的勇士马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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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慢条斯理道:“你们的布仁只是一个随从,我们的马齐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是我们国子监最有学问的青年,皇上最最看好、想要栽培的新官。你要是胆敢对他乱放箭,信不信连您也出不了这片草地?”
乌兰倒吸一口凉气,愤愤地眯了眯眼睛,“好哇!小小一个官家女,也敢对我这个蒙古王的公主颐指气使地威胁!”
挽月淡淡一笑,“不敢威胁公主。但我也不是小小官家女,我的阿玛鳌拜乃是当今三位辅政大臣之首,曾经也是大清的第一勇士,他骑马打天下的时候,咱们的皇上都还没出生呢。”
乌兰公主的脸色有点难看起来,知道自己碰上的是一个并不好对付的对象。
坐在台上的僧格已经看得不耐烦了,知晓自己的妹妹乌兰是个射箭高手,不敢同布仁这些勇士比,但同那个什么大清的世家女相比,还是绰绰有余的。
眼看着马齐和挽月两个人在那边磨磨蹭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僧格冲对面嚷嚷道:“怎么?是那个师父不行,还是徒弟不行?半天了,我看她连个弓都拉不开!你们汉人中有句俗话,叫没那个金刚钻莫要揽瓷器活,到底行不行啊?不行的话,就还换你们的公主上来!还是说,坐在这儿的这一排女子都不会弯弓?”
身后的人全都跟着僧格一同哄堂大笑起来。
鳌拜心中有气,他几时这般憋屈过?奶奶的,才不管你是什么蒙古王!敢嘲笑欺负我的女儿,老夫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捋袖子,旁边的班布尔善最清楚鳌拜的性格,赶忙同遏必隆一起站起来将其拦住,压低声音说道:“中堂,小不忍则乱大谋!”
简直是欺人太甚!吴灵珊红了眼圈,听到僧格这样为难挽月,实在忍无可忍地正欲站起来。却见身边的皇上已经从龙椅上站起,摸了下右手上的护腕,淡淡道:“她不是学不会,得看什么师父教。”
说着便径直下了观赏台,在众目睽睽之下朝着挽月和马齐站着的方向走去,朝臣纷纷瞪大了眼睛。
马齐惊诧,“皇上……”
玄烨在马齐的肩上轻轻拍了下,“你今儿做得很好,不愧是朕先前就看中的栋梁之才。去各归各位吧!”
马齐不无担忧地看了那二人一眼,又瞥了一眼乌兰公主,最后朝布仁并排站着的位置走去。
玄烨在向挽月走近,手里提着的正是太祖那把弓弩。
不
() 知怎么的,这回他向她大步流星地走来,挽月却从心底生出怵意。先前在光华寺相遇,她对他是不识,所以无所畏惧;在佟国维家府邸,也是不知,只当他是无赖,所以肆无忌惮;而在花灯会上,她猜测出他可能被其吸引,所以也仗着胆子同他照常说笑。
可方才见他引弓射箭,又算计了僧格,提议让她来向马齐射箭,她无比真切地感知道了:眼前这个人是可以在谈笑间就随意定一人生死的。
这双眼睛,不容她看透。
挽月还在思忖间,玄烨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
“皇上。”挽月声音小小。
玄烨瞥了她一眼,心里隐隐动了气,平日里挺张牙舞爪的一只猫儿,这会儿落难了,也知道老实了?
“自己揽的好差事,却不会收场。不是挺大义凛然么?”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有责怪和不悦之意,只将那弓塞到她的左手里,挽月感觉自己的手腕一沉,差点就累断了,怎么这把弓比马齐的那把还要重上几分?
挽月心中不大服,声音虽柔却带着倔强,“臣女身为朝廷命官之女、郡主伴读,岂能看僧格发难郡主羞辱我大清?是您……要我们换过来的。”
呦呵,还狡辩!意思是怪他多事喽?刚才就该眼睁睁看着她被当做靶子站在那儿!看着她可怜巴巴,到那会儿再求助!
挽月想到夏娘那三天所教授自己的东西,迅速放软了姿态,“臣女光凭一腔热血,思虑不周,请皇上恕罪。”玄烨没有搭理她,下一刻自己的手却被另一只大手包裹住,紧紧握上那弓;错愕间,就被他这么从背后环着,另一只手也拈上一支箭,被他抓着搭上那弓弦。
他的拇指上有一硬物,是枚墨玉做的扳指,压在她的手上冰冰的,凉凉的,如同猜不透的帝王本心。
玄烨的身量正好高出挽月一个头,此时手把手教她拉弓,从背后看见旗装里露出的一截光洁雪白的脖颈,宛如白玉,连耳垂要是小巧得可爱,看上去软软的。他与她近到几乎能看清耳垂上细细的绒毛,让人心生忍不住去揉捏两下的冲动。而那被他握住的柔荑,只堪盈盈一握,绵绵仿佛无骨。
风动拂过莽原黄草,少女身上的馨香像最昂贵的迷药扑入人鼻息间,令人为之精神一震,却又迅速麻痹全身,迈不开腿也抬不起手,动惮不得。忽然间,玄烨觉得嗓子干涩起来,心里像爬过了千千万万只蚂蚁,涩痒难忍,剜心挠骨。目不转睛地瞄准前方的目标。未能发现那小小柔软的耳垂,迅速染上了一层红晕,大抵是从脸颊一路火烧云蔓延过来的。
虽未回头看清楚对方的脸,但挽月能感觉到背后之人的喉结动了动。
他动情了?
挽月不禁想起夏娘给她看过的画册中所描述,不由更加面红耳赤起来。心里却升腾起一股异样情愫来,还有鱼儿上钩的欢欣。
夏娘说的对,有时候要俘获一个男人的心,只要一盏茶的时间就够了。即便那个人是天子也不例外。
“哎呦!”挽月感觉握着自己的那双手似乎
突然加大了用劲(),让她忍不住轻呼出声。
对方也一下子意识到了这一点?()『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迅速松了松握着的手。
还好离那边看台很远,众人只看到两个人正在拉弓试练,二人表情是一般的庄重严肃,皆板着脸。
只有挽月自己知道她又不是圣人,也是个俗女罢了。现下觉得浑身紧绷,想逃又迈不开腿。只好死死咬紧牙关,装作严肃的样子,凝眉认真听讲。
弓弦越拉越满,眼看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玄烨也随着拉弓靠挽月越近。
忽而,挽月的耳边响起他低沉的话语:“朕要是一箭射死了你的情郎,你会不会恨死朕?”
龙涎香萦绕,四周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男人征服天下,女人征服男人便也能征服他手中的天下。谁又比谁高贵?他们不也常这么做么?”脑海中回想起夏娘的轻声曼语,被天子威仪震慑的畏惧渐渐褪去,挽月微微侧脸,那角度恰到好处,险些就要触碰到玄烨的脸颊。
他也一惊,握弓的手险些不稳。只听她也回了一句道:“臣女不恨,但会为皇上惋惜,大清将要损失一位忠臣良将。您,不是这样的人。还有,皇上误会了,他不是我的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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