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邸是先皇后在时,亲自选位置、工匠建造的,即便在后头,皇帝对长公主生出猜忌,可对长公主府的修建,依旧有添无减。
毕竟相对于赏赐实权、官职,这加盖公主府、赐钱财珠宝等,是最容易也最放心的选择。
于是,长公主府极致奢华,单是府中一处侧院,就有叠石凿池,亭榭栏杆之景。
从芭蕉叶缝隙看去,临水的亭子里,有整块香樟木雕琢而成的长桌摆在中间,除摆着茶杯外,还有一副棋盘,已被黑白棋子铺了大半。
而木桌两旁的人皆不语,低头看着棋盘,沉静思索。
站在旁边的李时归忍不住抬眼,往对面看了眼。
虽然未入朝廷,可作为如今的世家之首、洛家的家主,洛起元八岁作诗、十三岁扬名、十九起隐居山中、不愿为官的故事,一直在坊间流传。
李时归往日只是听闻,如今终于见到真人。
他虽年四十余,但与儿子站在一起,竟年轻似对方兄长一般,举手投足都投着世家的骄矜自持。
又是一枚棋子落下。
洛起元抬眼瞧着旁边,眼眸情绪复杂。
只见他的小女儿坐在旁人身边,还忙着帮别人算计。
虽然洛月卿的棋艺足够差,这帮也是努力帮倒忙,但洛起元仍然沉着脸。
“下这里!”
钟觉予还未落子,就听见旁边的家伙兴冲冲指着一处。
被打断思路的钟觉予,并未生气,反倒顺着对方指着的地方看去,然后捏着棋子的手骤然滞住。
就连长公主殿下都怀疑起来,是不是洛月卿故意如此,提示自己要让一让洛父。
不过这样的做法,好像有些明显,她原本是打算先势均力敌,再假装棋差一招,遗憾落败的。
难道是洛父更喜欢这种完全压制的感觉?
钟觉予终于抬起棋子,落在了洛月卿提示的位置。
毕竟是父女俩,月卿应该是最了解对方的人,这样做应该没错。
另一边的人嘴角抽搐,捏紧了棋子。
怎么说呢,这棋局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见,定然会怀疑对面是个罕见的下棋鬼才,水平起起伏伏,有时如高山,有时落入峡谷,好像刚刚学会的新手。
洛起元一咬牙,又是一落子,原本要赢的局面,立马扭转成平局。
而另一边的钟觉予,立马警觉,这是洛父故意让棋,还是洛父原本就和洛月卿一样是个臭棋篓子?
她越发犹豫,紧紧捏着棋子。
这短短一局棋,竟比在朝廷之上还累人。
而另一边的洛月卿好像还在状况外,比两位执棋者更在意棋局。
“下这边!”洛月卿急忙伸手一指。
道袍随着动作掀起,衣领无意擦过脖颈,便抹下一层□□,那些刻意遮掩的痕迹逐渐显露,而洛月卿还浑然不知。
钟觉予纠结一瞬,还是决
定按照洛月卿的指示落子。
洛起元眼神窥向另一边,继而凝在洛月卿脖颈,骤然停住。
这场棋局本就不单纯,两方人都各怀心思,棋局只是为了引出话题,结果来了个不知趣的家伙扰局。
又是三子落下,那局面变得诡异,若是放到外头让人评鉴,也能让人面容扭曲,好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洛起元收回探究的视线,终于落子,结束了这僵持半天的棋局,不等对方开口就道:“殿下棋艺还需精进。”
钟觉予松了口气,忙道:“先生棋艺高湛,我甘拜下风。”
不管怎么说,钟觉予的态度是极好。
洛起元便又开口:“小女与殿下的关系不错,是在玄妙观中结缘吗?”
钟觉予还没有开口,洛月卿就先抢答道:“是在玄妙观外,我酒醉跌在公主殿下身上,然后她见我一个人在外头,怕不安全,就派人将我送了回去。”
洛起元嘴角越发抽搐,好半天才冒出一句:“以后不要这样了。”
洛月卿却抬眼看他,直白道:“山中无聊,喝几杯酒解闷罢了。”
她又说:“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别在这儿绕弯子。”
旁边的湖景奇特,不知道用何种法子,将水引入假山上,再顺着假山往下落,便形成小型的瀑布,噼里啪啦作响,引得夏日清凉。
钟觉予眉头微微一皱,便察觉到不对劲,之前洛家父子来得匆忙,两人慌慌张张下就没有细说,眼下看来,洛月卿与家人的关系并不好。
实际想来也如此,若是真心疼爱,又怎么舍得让女儿独自上山两年,中途不曾上山探望过一次,而玄妙观观长的态度也奇怪,挚友女儿在观中,却不曾多些关照,任由她独自一人住在小院中。
不怪钟觉予之前没有多想,洛家明面上避世许久,族中子弟连入仕者都没有,而作为家主的洛起元甚至搬入山野之中,故而能传出、让世人知道的消息极少,更别说这种父女关系的私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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