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已经泡好了茶,请您品用。”
她微微屈膝,双手端起手中盛着热茶的杯盏举到李美人身前,低下了头。
李美人很满意沈霁的听话顺从,勾唇笑起来,倚在主位上伸出一只手,准备将杯盏接过来。
谁知她刚接触到着杯盏,还没端起来,这瓷杯却一个不稳,径直向左摔落在地。
伴着瓷杯破裂的脆响,滚烫的茶汤四溅,热水溅到李美人身上,烫得她惊呼一声。
沈霁本是双手举着杯盏,杯子摔下来的一瞬间她便佯作李美人已经接稳般垂袖收了手,茶汤飞溅脏的也只是她的衣裙罢了。
李美人被烫伤,顿时怒不可遏,厉声道:“放肆!你竟敢故意烫伤本主!”
“妾身不敢!”沈霁泪眼婆娑地退后几步,连连摇头道:“妾身以为您已经接稳了瓷杯才松手的,何况妾身自己也被烫伤了,妾身又何苦做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呢。”
她举起被自己趁机掐红的手背给李美人看,眼泪如珍珠般簌簌滚落:“还请美人明鉴,妾身出身低微,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啊。”
李美人怒得胸腔不住起伏,死死盯着沈霁手背上的红痕,眼中带着怀疑。
为表真实,沈霁哭着蹲在地上去捡已经四裂的碎片,边哭边害怕极了的将瓷杯的碎片聚拢在一起,一个不慎,她手指汩汩流出鲜血,红得妖冶的血液染红了白瓷,看得李美人瞳孔一缩:“妾身有罪,不敢祈求美人原谅,但还请美人明鉴,莫要误了妾身清白!”
沈霁出身平民,无依无靠,空有一副美丽容貌,却也性情胆小,谦卑恭谨。方才自己这般羞辱,她也不曾表现出一点不愉,只敢战战兢兢的承受,那便说明她不过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小角色而已。
若真是为了蓄意报复才烫伤自己,那她也大可不必这般害怕,吓得亲自去捡地上的碎片,甚至弄伤了自己。
就算是平民出身,可宫里的女子哪有不爱惜自己容貌的。
李美人心里打鼓半晌,盯着沈霁思来想去,最终收了几份戾色。
这沈霁就是个连茶都端不好的废物罢了,可恨还烫到了自己,也不知起泡了没有。
虽打消了怀疑,可沈霁实在蠢笨,让她看了就烦。
李美人觑向她流血的手指,一时也不敢把事闹大了,皱眉催促着:“行了,去请个太医瞧瞧,别再让旁人觉得是本主欺了你!”
沈霁用帕子包住手指,满脸泪痕地起身向李美人行辞礼后退出了竹云馆。
见沈霁出来,霜惢立刻迎上去,见她包着手指的手帕上染了一片鲜血,又想起方才里头的脆响,顿时猜到小主是被李美人给欺负了。
她语气冷下来,怒道:“李美人竟敢如此欺辱小主,奴婢这就去禀明皇后娘娘,定让她受到严惩!”
沈霁才哭过,眼眶仍红红的,她摇摇头,领着霜惢回到缈云坞,先用清水将伤口清洗干净,才缓缓说着:“不是李美人伤的。”
霜惢呼吸一顿。
“是我刻意为之,”沈霁拍拍她的手背,盯着自己的伤口出神,“李美人为人刻薄,知我势弱,又才得圣宠故意羞辱于我。我人微言轻,不好同她当面起冲突,可这份羞辱,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皇后娘娘处事公允,仁善宽和,素来不喜宫妃们互相倾轧,勾心斗角。三日后晨昏定省,我便要带着手上的伤痕,去叫皇后娘娘瞧,让阖宫妃嫔都看见。”
沈霁不紧不慢地说着,眼底的沉静和寒意让霜惢心惊:“最要紧的是,我做戏做得足,便是真被皇后娘娘点名道姓指出来李美人,她也不会认为我是故意的。”
如李美人之流,就和戚宝林是一样的人,自视甚高,打骨子里觉得沈霁她们这群平民都是登不得台面的废物,就算入宫一道为嫔为妃,可先天的高贵会让她们觉得自己连做对手都是不配的。
因而她示弱,可怜,惶恐至极,如一只抬手便可捏死的蝼蚁,李美人自然戒心大减,放下心来。
既反将一军,又让李美人知道自己是个胆小懦弱的废物,一点小伤,再没这么值得的计划了。
霜惢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终于明白了齐嬷嬷为何一定要她来认沈采女为主。
如此城府和心性,再加上这样的美貌,她注定是要在后宫步步高升的。
“小主,您的伤口又渗血了,奴婢去司药司请个医女为您包扎吧。”
沈霁尚未说好,春澜宫正门却传来高声唱礼声。
“陛下驾到——”
她不动声色地挤着伤口,让血流得更多些,自然地垂下宫袖。
“不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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