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未署名的日记(其三·下)(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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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月从稻妻回来了。我与她算是旧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如愿成就了一番事业,坐到了楚瑜商行分行长的位置。

我们闲谈良久,话题的中心是稻妻的局势。

她说虽然楚瑜商行所在的离岛远离稻妻城,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还是闹得当地人心惶惶,行长信任她的能力,派她在大事发生前回璃月采购一批未来极有可能紧俏的商品,其中就包括不卜庐的药材。

因为订货量足够大,我开出了令她满意的价格,叙旧得以继续。

临走前,她盯着我的脸发出一声长长的慨叹,叹我们年岁相仿,可如今她再怎么保养脸上也有了皱纹,而我还是和她前往稻妻闯荡那会一样年轻。

这些年璃月港时常有我已经炼成不死药的传闻,不知道她此行回来听到了多少,一直住在城中的云苓又听见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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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五阴

璃月港绯云坡,璃月绯云坡。

我一早就知道璃月的商人唯利是图,没成想竟会做出这样龌龊的事。

从阿桂口中得知此事后,我立马将烟绯请来了不卜庐。她遗憾地告诉我,云苓的购房合同是有效的,因为他签订合同时已年满十六周岁,主要生活来源又是自己的合法劳动收入,属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而璃月律法中有关合同约定不明的部分尚不完善,哪怕后续修改了,按照律法的从旧原则依然很难改变原有的判决。

见我低头不语,她又满面歉意地安慰我,说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总务司的重视,那个奸商既然胆敢做出这种事,税务等方面肯定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只要被总务司的人抓住一丝马脚他的后半生就基本要在牢狱中度过了。

送走烟绯后,长生愤愤不平,说那个奸商最好祈祷他一辈子不要生病。

是啊,最好不要。

身为医者,医治他是一回事,身为受害者的亲属,怎么医治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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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廿三阴

稻妻,锁国令……这几天码头上的商人和水手一片愁容。

起初我以为这场风波不会波及不卜庐,却没想到云苓与稻妻那边的来往会就此断绝。

听纪芳说,云苓已经拿不出偿还下个月贷款的流动资金了。他们两口子原本商量着卖掉一批古籍,好筹钱帮他撑过这段难熬的日子,可他拒绝了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的帮助,只闷头往冒险家协会跑,白天到处做委托,晚上则

趴在小阁楼的地板上画璃月武侠小说的插图。

我无法想象他如何用那双灵巧细嫩的手挖掘矿物,无法想象他如何拖着连绕不卜庐跑两圈都会累得气喘吁吁的身体往返于各地,无法想象他如何克服对野外生物的恐惧替人清除魔物……

我想我必须做些什么,所以陆续在冒险家协会发布了一些轻松且高酬劳的委托,那些好心的冒险家在看到我的假名后也都会默契地把委托留给云苓,我很感激他们。

但这远远不够,我还得再想想办法,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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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五阴

我忙碌了近一年的小云苓回来了,但这次我情愿他不来看我,也不愿他以伤患的身份回到我身边。

他刚被卯师傅和旅行者送进不卜庐的时候,身上的情况堪称惨烈。听着四周喧闹的人声,我一度克制不住双手的颤抖,可当小心掀开那件血迹斑斑的斗篷后却发现,他的伤势并没有预想中的那样骇人。

在用秘法探查一番后,我和长生陷入了久久的沉默。通过力量的回溯,我们得以知晓那些血迹绝非虚张声势,它们来自云苓后脑的致命创伤——这足以让任何普通人命丧当场。

就像十多年前那次落水一样,魔神的力量再一次挽救了他,但「治愈」的种子也在他体内彻底生根发芽。

他明明就躺在我身前的病床上,但用施展秘法的双眼望去,我竟从他身上看不见一点过去那个人类少年的影子。长生说他现在已经不能算作人类了,再这么任由魔神残渣蚕食下去,很可能连属于人类的清醒意志都保不住。

它说,我们必须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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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廿六阴

托当年替不卜庐选址的钟离先生的福,这次水灾没让不卜庐遭受太大损失,以至于璃月百姓还能在灾后及时领到一些药品,云苓在被人找到后还能有一处栖身之所。

早知他不到半月又会添一身的伤口,我那天就绝不会放他出门。

这次他受的伤倒不致命,但要比致命伤更为棘手,皮肤表面的裂纹里竟满是已经仙逝的帝君的力量……它虽压制了「治愈」之力在云苓体内的流动,却破坏了长命锁掩盖魔神气息的作用,这使我不得不加快动作,以防有人先一步发现并伤害云苓。

其实早在半个月前,愚人众的人就找上了我。他们表现出了对魔神残渣的兴趣,并展示出了极大诚意,承诺不接触云苓,只需我提供研究的相关数据即可。由于那个须弥人的前车之鉴,我最初是拒绝的,但他们的执行官很快在璃月港大闹了一场,在掀起灾祸的同时,也向我彻底展示了百无禁忌禄对昔日魔神的作用。

在原定的计划里,为了在伤口自愈前更多地逼出云苓体内被魔神力量侵染的污血,我必须在他心口打开一道窗口。这无疑是极度冒险的,也是我每次不愿继续往下构想的原因,但百无禁忌禄的出现优化了这一步骤,因为「治愈」几乎是天然地畏惧岩王帝君的力量。

最终,我还是与愚人众达成了合作

,用当年那本破损古籍的抄本换来了他们仿制的百无禁忌禄。

在他们抵达不卜庐的一刻钟前,云苓醒了过来,不知怎么滚到了地上。帮他重新带上护腕的时候,我故意将护腕调大了一些,以便直接观察「愈」之魔神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迹,抬头却对上了他疑惑的眼神。

我几乎是张口就撒了一个谎,没有半分的迟疑,只有迟到的羞愧……

天知道我有多么想尽快结束这种可悲的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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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二十八晴

我的小云苓到底是长大了,有了喜欢的人。

虽然他一直把嘴巴抿得紧紧的,但我知道他从小到大想要什么东西了就会这么一声不吭,眼巴巴地看着,看得我心软答应了才会欢天喜地地冲上去将东西搂进怀里。

他到了可以独自生活的年纪,有喜欢的人是件好事,只是他喜欢的对象……长生和我各有各的担忧。

长生说那个人居无定所,家乡也离云苓长大的璃月太过遥远,哪怕抛开这些外物不谈,他们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一个世界的人。而我忧心的,是那个人能给予他所期待的“唯一”吗?

我从那个人的眼里看不出爱意,反倒是我的笨孩子一直在围着他打转,言语间满是在明显不过的喜爱与偏袒。

都说少年人的心意来得也快去得也快,我摸不准他这段感情会走到什么地步,但只要那个人同样喜欢他,对他好,我想我会尊重他的选择,不会制止他追寻爱情的脚步。

一个人降生到世上,父母不是可以亲手挑选的,但伴侣可以是。

云苓,我的小云苓,我的笨孩子。

我真诚地祝福你能找到那个陪伴你的人,那个能走进你未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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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三十一日晴

窗外的天空飘起了成片霄灯。

每次一想到有关云苓的事情,思绪就会不自觉地拉得长远。

记得他还是一个小婴儿的时候,瘦瘦小小的,抱在怀里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柔软的皮肉,脆弱的骨骼,以及那皮与骨之下轻而有力的心跳。

我听过他在病床上痛苦的低吟,听过他被拒稿时发出的抽泣。

我也看过他在街上乱跑时康健的姿态,看过他拿到第一笔稿酬时飞扬的神采。

我想我不是天生地喜欢孩子,最初盯着他的小脸我也会暗暗发愁。愁我要从本不宽裕的时间中抽出大半来养育他,愁我可能无法方方面面地照顾好他,愁他在我的教育方式下成为不了善良优秀的人,愁他在长大以后会想要找回遗弃他的亲生父母……

可渐渐的,在与这个孩子朝夕相处的日子里,我慢慢习惯了听他的笑声、哭声,习惯了回应他伸向我的小手,习惯了容忍他的倔脾气,习惯了表扬他的小聪明。

就这么习惯着,习惯着,他逐渐从那样豆丁大的一团,长到了如今可以离开我的年纪。

毫无疑问,我不是一个好人,好父亲,没能给予他一个快乐的过去,也错过了太多他成长的瞬间,可扪心自问,我对他的爱绝非出于种下魔神残渣的责任——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十八年前我站在大雾弥漫的岔道口,没人告诉我该怎么走,只能一头黑地走下去。如今心中悔恨万千,并不是为了鞭挞过去那个茫然的自己,而是懊悔这样的选择为他带去了无尽的伤害。

等到一切结束后,倘若我们还能延续这段亲情,我会尽一切努力弥补我的过错。而倘若他发现了一切,发现了我过去的所作所为……

我向来都知道的,他很聪明,一旦被什么东西伤害了,下次再遇到时就会躲得远远的。

我不希望他能原谅我这样一个伤害过他的人。

我只乞求,乞求他不要用憎恨的目光看向我。

云苓,我的小云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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