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苏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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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人来人往。

行色匆忙。

医护人员推着移动病床飞速往手术室奔去。

虞图南毫无生气地倒在病床上,唇角发白。

短发胡乱垂落到一边。

像摇摇欲坠的落叶,毫无生机,倏忽摇曳凋零,没来由地让人心疼。

纪屿淮沉默跟着,视线片刻不离虞图南,直到被拦在手术室门口,愣愣看着她被推到门那边。

脚步生根。

纪臣接到纪屿淮的电话后,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跑到手术室门口,气喘吁吁,还没来得及吐槽一句“究竟怎么要来医院,你生病了?为什么不在电话里清楚,纪屿淮,多说两个字不会浪费你宝贵的人生,”看到手术室门口的场景,气恼、埋怨,通通收了回去。

纪屿淮背对着他。

手术室前的长廊清冷空旷,灯光下,影子被无限拉长。

西装革履,沉稳淡漠。

仍是天之骄子,却掺杂了几l分沉闷与颓然,还有无法言喻的绝望。

纪臣从未想过,他会用“颓然、绝望”这种词形容纪屿淮。

过去一整年,纪屿淮去哪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哪会有这种时候。

凑近,纪臣才发现了点问题。

纪屿淮一动不动地站着。

西装褶皱,手心血红一片。

纪臣瞬间慌了,连忙抓起纪屿淮的手左右检查,“你受伤了?怎么这么多血?发生了什么事?”

纪屿淮抽回手,低声道:“我有事需要你办,现在去公司一趟。”

“去什么公司,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公司,”纪臣气恼:“究竟发生了什么?”

纪屿淮怔愣,眼神稍显空洞。

“手术室里的人,是虞图南。”

纪臣以为自己听错了,受到的惊吓刺激不小,张皇失措半天愣是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虞...虞图南,怎么会。”

纪屿淮阖眸,按下所有情绪,低声道:“现在,你去陆氏集团本部一趟,以我的名义见倪君。”

声音微颤。

“跟她说虞图南出了车祸,正在抢救中,注意网上的舆论、信息,暂时不要泄露这件事。”

“她明白怎样对陆氏更好。”

纪臣被纪屿淮说出的惊天消息吓得一时慌了神,脑袋一片空白。

“我去,这就去。”

刚走了几l步,他又小跑着退了回来,像刚回过神,咽了咽口水,试探性地问:“你就....一直守在这里?她为什么会进手术室?很...危险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纪臣想到纪屿淮展现出的近乎崩溃的压抑与绝望,咬牙不肯走:

“我让你嫂子过来陪你,等虞图南醒来,照顾起来更方便。”

“不用。”

“不行。”纪臣

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十分强硬:“你不能一个人在这。”

纪屿淮眼眸深邃,带着能将人看穿的平静:“无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去死,你可以放心去公司。”

“别胡思乱想,我...”纪臣被戳中了心事,还想再“狡辩”一番,被纪屿淮淡淡打断。

“现在去。”

纪臣咬牙。

事情不能耽误,又不能放任纪屿淮一个人待在医院。

虞图南对纪屿淮的重要性,无法估量。

纪臣平常没少笑话纪屿淮把纪琮忽悠进剧组演戏的事,常跟妻子黎姝调侃弟弟在旁人面前冷静正经,背地里利用小侄子牵线搭桥。

但,玩笑归玩笑。

谁都不会质疑纪屿淮的心意。

如果不是虞图南过于重要,纪屿淮不会拐弯抹角,用这种办法见虞图南。

权衡再三,纪臣离开前给黎姝打了通电话,让她守在医院。

办完事,纪臣拎着晚餐匆匆往医院跑,还没上楼,从电话里听到了一则噩耗。

——虞图南成了植物人。

...

纪臣和黎姝寸步不离地陪在纪屿淮身边,生怕他做出什么事来。

纪屿淮沉默地站在病床边。

神情平静。

但平静之下,潜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痛苦、绝望、崩溃。

□□还在,灵魂备受煎熬。

一个小时过去。

纪屿淮身形微动。

他侧脸微昂,喉结滚了两圈。

“通知他们。”

纪臣愣了愣。

“谁?”

“姜朝暮,季湛,许独行,祁逾白。”

说得平静。

但这四个名字放在现在,就是四颗巨雷,随时有引炸的危险。

“你们可以离开了,纪琮需要人照顾。”纪屿淮语气淡淡。

纪臣、黎姝怎么敢走。

他们尚不知道虞图南为什么会出事,又为什么是纪屿淮送她到医院里,事发时发生了什么,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姜朝暮、季湛、许独行、祁逾白出现后,还有一番风雨。

谁都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纪屿淮还需要照顾,纪臣、黎姝自然而然地把纪屿淮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黎姝出门打个电话,让家里的阿姨看着点纪琮,纪臣则假装离开,在外面透风,思绪混乱。

不知道懵了多久,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穿过走廊,一路小跑到病房前。

纪臣和黎姝连忙赶回来。

刚走到门口,破碎的哭声一阵又一阵。

姜朝暮坐在病床边,肩膀微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停顿间,她擦去双颊的泪痕,倔强又固执地看向纪屿淮:

“你在骗人。”

许独行脸色发白。

“怎么会出车祸?”

陆子野刚出事

(),虞图南就出车祸进医院?()_[((),难免不让人多想,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放弃了生命。

陆子野出事,虞图南总是最伤心的那一个。

这是季湛、许独行、姜朝暮担心害怕的点。

过去一个月他们死死守在虞图南身边,照顾她的情绪,不管多难过都不敢流露分毫。

好不容易等到前两天向大家敞开心扉,谁会想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虞图南是他们的主心骨。

这点从未变过。

季湛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很久终于找回了思绪,呆呆地呢喃:“图南姐开车很小心。”

纪屿淮偏头,躲开三人的目光:“是我的错。”

四个字,如惊雷一般落下。

“是我让她开车送我回家,因此出了事。”

站在门口的纪臣心中一紧,下意识推门而入,忙为弟弟开脱、解释:“纪屿淮,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谁都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纪屿淮脸沉了沉:“哥,带嫂子离开这里。”

纪臣不动,黎姝上前相劝。

姜朝暮显然没有心情看这对兄弟的表演,她只在意纪屿淮说的话。

“你明知道她状态不好,为什么让她开车,还送你?”

纪屿淮不语,侧身将纪臣、黎姝推到病房外,关上门,独自面对病房内的风暴。

黎姝在门口站立不安,“小叔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谁都知道虞图南在姜朝暮、许独行、季湛心里的地位,把责任往身上揽,就是跟他们作对,把自己往火腿上送。

纪臣很乱。

他不知道病房里闹了些什么,时而传来破碎的哭声,时而又成了崩溃无助的控诉。

十分钟后,纪屿淮被姜朝暮赶出来,杏眸里全是对他的恨意。

“你没资格见图南!”

***

姜朝暮说到做到。

往后一周,纪屿淮被拦在病房外,失去了靠近虞图南的资格。

他成了让虞图南出事的罪魁祸首,是姜朝暮、季湛、许独行、祁逾白厌恶的第一人。

虞图南出事的第九天,纪屿淮没有见到她。

他很想她。

他可以动用手段,调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离开病房,又或者给姜清、季文柏、许威严施加压力。

纪屿淮没有。

他们是她的弟弟妹妹,是他允诺会照顾的人。

做好了被恨一辈子的打算,纪屿淮坐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处理着姜朝暮、季湛、许独行的报复。

和季氏的宣传合作突然终止,全息游戏又迟迟未上映,股东都在闹不满。

姜朝暮动用家里的关系,逼迫纪屿淮退出南北影视,卖出手里的股份。

祁逾白宁可赔付天价违约金,也要违约,拒绝在盛泽全息游戏发布会上出席。

...

纪屿淮平静地处理着一

() 件件带着恨意的麻烦事,纪臣一天来三次,次次欲言又止。

谁都不知道,纪屿淮为什么会发疯揽下责任,成为季湛、许独行、姜朝暮憎恨的劲敌。

第九天,纪臣没有再问。

他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失去了陆子野、虞图南的姜朝暮、季湛、许独行没有崩溃,他们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他们没有把自己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没有坠入深渊,反而将报复纪屿淮当成唯一的工作。

恨,成了他们人生的支撑点。

纪臣知道,却不敢说。

纪屿淮心疼虞图南的弟弟妹妹,但是,谁又来心疼他。

第十天,纪屿淮终于有了见虞图南的机会。

陈律师依照虞图南的意思,请季湛、姜朝暮、许独行、祁逾白、李怀棋、纪屿淮、宋淮恩、姜清、季文柏、许威严一同去了病房,宣读她的遗嘱。

姜朝暮、季湛、许独行三个人本不想见纪屿淮,但陈律师百般强调这是虞图南的意思,他们不得不听。

纪屿淮站在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病床上略显瘦削的身影。

一段时间不见,又瘦了许多。

陈律师:“虞图南女士出事前几l天,曾立下过一份遗嘱。”

“过程有视频记录,同时请了公证人公证。”

陈律师点开视频,退到一旁,让他们看。

视频里,虞图南素颜,气色还不错。

她坐在沙发里,平静地面对律师:“陆子野车祸后,我似乎知晓了世事无常,死亡离我并不遥远。除了陆子野,我在血缘上没有其他亲人,旁系亲戚不想认,如果我出了事,财产恐怕不好处理,陆氏会受到很大影响。”

“我不想咒自己,只是立下遗嘱,总归保险一点。”

提前立遗嘱这种事,在商圈里很常见。

天有不测风云,立遗嘱能保护财产、避免争端,姜清、季文柏都私下做了。

视频里,虞图南还在说:“如果我死了,麻烦将我的财产分成以下几l个部分赠予。”

“南北影视中的所有股份,交由祁逾白,有了这些,总归不用受娱乐圈其他资本桎梏。”

“至于陆氏集团,我始终支持倪君,但是,股东大会前需要问问纪屿淮的意思。我相信他的决断。”

“陆氏股份,平均分成五份,其中季湛、许独行、姜朝暮、祁逾白一人一份。”

“剩下的动产里,给宋淮恩宋特助在本地买一套三千万内的房,服务陆子野,他着实辛苦。”

“另外,将我购置的私人飞机以及旗下的布加尼威龙和商务车送给李怀棋,祁逾白工作忙,他能带衣衣四处转转。”

“姜清和季文柏、许威严不缺钱,财产不用给他们。只是,在前面加上一条,姜朝暮、许独行、季湛想要得到我的财产,需要每周回家看各自父母一次,这是义务。”

...

虞图南一边想

一边说,说了很多。

律师快速记录着。

等到虞图南短暂停下后,陈律师恭敬问:“陆氏的股份,还有五分之一,您要送给谁?”

虞图南唇角微抬,眼里出现了一点笑意:“给纪屿淮。”

“我喜欢过他,也相信他。”

病房里刹那安静下来。

纪屿淮怔愣。

“我?”

陈律师点头一笑。

“是的,第五位受益人,是您。”

视频还在继续。

陈律师:“根据您现在的情况,你是否需要跟陆子野留点什么?”

顿了顿,陈律师礼貌一笑:“他随时有苏醒的机会。”

虞图南轻轻摇头,说得认真:“如果他醒,朝暮、季湛、许独行、祁逾白总不会不管他的。”

像是才想到什么,虞图南淡淡补偿:“你提醒了我,如果我跟陆子野一样,也成了植物人,一年后如果还未醒,便按照死亡的意思,分割财产,但为了防止我沉睡时,公司出现什么问题,麻烦陈律师提前宣读遗嘱,公司的管理权,一定要安排清楚。”

“这种几l率很小,但不是没有。”虞图南语气平静:“以防万一吧。”

陈律师犹豫半晌:“确定一年后就要分割财产吗?公司管理权可以提前安排,只是一年是不是太短了些,就如同您说的万一,万一您一年后醒来,会一无所有。”

虞图南轻笑,声音温柔悦耳。

“不会的。”

“他们不会让我身无分文的。”

谁都知道,他们指代着谁。

姜朝暮抿唇,难过得快要哭出来。

她不知道现在应该恨纪屿淮还是原谅他,理智告诉她,得原谅。

纪屿淮是虞图南喜欢的人,她绝不希望有人讨厌他,可是...

感情不受控。

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么好的虞图南,因为送纪屿淮遭遇车祸。

季湛、许独行同样无法接受。

一行人沉默地离开。

纪屿淮走在最后面,被赶出去前,深深往床上看了一眼。

他沉默地关上门,对上姜朝暮、季湛、许独行、祁逾白复杂地目光,淡淡道:“你们有理由继续恨我。”

“我是始作俑者。”

“明知道她状态不佳,明知道她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仍这样做了。”

这两句话,让原本已经熄灭的火苗蹭蹭往上窜。

“你知道她不会拒绝你?”姜朝暮杏眸含泪。

纪屿淮不语,侧身离开。

走远了,隐约能听到姜朝暮低低的哭泣。

“我讨厌他。”

“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

下午,纪屿淮收到了一个同城快递,到付件。

需要他本人亲自签收。

奇件人:虞图南。

纸盒里放着一个八角音盒。

纪屿淮见过。

那天,虞图南原本要送给他的转正礼物。

他们在一起的礼物。

八角音盒被摔过,有几l道裂痕。

最下面,放着一张卡片。

上面的字,隽永好看。

——如果我能回来,你可以给我让你重新转正的机会吗。

纪屿淮笑得苦涩。

怎么会不愿意。

***

另一个世界里。

老式矮房前,虞图南愣愣看着朝她奔来的陆子野。

四五岁的模样,还很小。

小脸稚嫩,眼眸很亮,迈着短腿兴奋跑过来,然后——

跟她擦肩而过。

“姐!”

“吃糖葫芦!”

虞图南心里软了一片。

好久..

没有见到这么活泼的陆子野了。

小小的,活着。

在说话的陆子野。

积攒了一个多月的压抑情绪总算散了一些,虞图南眉眼弯弯,视线随他转动。

她根本不记得陆子野给她送糖葫芦这回事。

印象里的陆子野,小时候没这么乖巧。

这般想着,虞图南转身,想看看小时候的她什么反应。

意料之外,没有夸奖,没有拥抱。

视野里。

小小的虞图南一把摔下糖葫芦,红肿的眼睛泛血:“都怪你要吃东西,妈妈死掉了。”

“都怪你!”

稚嫩的小女孩双手握拳,死死盯着陆子野,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都怪你,害我没有了妈妈!”

失去妈妈的痛苦太沉重,小女孩受不住。

她一把推开陆子野,边哭边跑,从虞图南身边擦肩而过,直至消失到远方。

虞图南双颊失了血色,无措地看着远处的陆子野。

小小的一个,嘴巴瘪起,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让自己没有在刹那间哭出来。

下一秒,还是忍不住。

抓着糖葫芦的小手无声抹去滚落下来的泪水。

虞图南下意识上前。

她不记得小时候跟陆子野说过这种话。

而现在,大概是妈妈刚死的那段时间。

陆子野还小,不懂什么生离死别,大人安慰他妈妈住在医院里,生了病,要过段时间回来,或许还给他塞了点钱,安慰打发他。

小孩子不懂。

他洋洋得意地买了最爱吃的糖葫芦,像宝贝一样递给了姐姐。

虞图南蹲下来想安慰他,可是还没走到他身边,天旋地转。

世界忽然开始坠落。

周围的一切像碎片一样,慢慢消失。

委屈哭泣的陆子野,矮房街道,都像玻璃一般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系统出现。

【第一次机会失败】

【祝愿您下次成功】

虞图南正想发问,滋滋电流声迅速消失。

没有给她半点机会。

系统摆明是想让她自己探索。

头,疼了很久。

虞图南还没从曾摔过陆子野糖葫芦的难过里走出来。

系统说,她有两次改变陆子野跟系统交易的机会。

而第一次,已经失败。

是否就说明——

陆子野记住了她年少时的埋怨,甩掉的糖葫芦和埋怨的咆哮深深扎根在他心里。

母亲死后,父亲不愿意管他们,时常打骂他们。

在一次次打骂声里,他终于明白“母亲死亡()”的意思。

死亡,就是永远不会再回来,就是没有人再保护他们,爱着他们了。

再后来,陆成武也死了。

她跟陆子野被迫分离,一个待在舅舅家,一个住在姑妈家。

寄人篱下,连吃饭都要小心翼翼。

不美好的童年加深了陆子野的自责。

他开始相信,是他造成了她不美好的生活。

所以,他想补偿她,让她成为光鲜亮丽?[(()”的女主角。

即便,让他去死,他也愿意。

虞图南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无声流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十米外传来刺耳的喧闹声。

“陆子野,后天周日,去踢足球吗?”

十多岁的小男孩抱着足球,兴奋冲到陆子野身边。

陆子野抓着书包肩带,摇头一笑,说得骄傲:

“周日我要去游乐场。”

“哇!”

周围同学们霎时放光。

陆子野没有多说,告别同学,往姑妈家里走。

小时候,没人来接。

都是自己走回家。

学校离家里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陆子野路过卖零食的小卖部,走在人行道,盯着五毛一串的糖葫芦看了会,扯了扯书包肩带,抿唇,低着头往前面走。

虞图南上下摸了摸口袋,有个老式的五块纸币,快速买了两串糖葫芦跟上。

她绞尽脑汁想着开场白,要怎么一边跟陆子野交代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的同时,又把这串糖葫芦送出去。

如果她没记错,这个年代人贩子特别多。

治安也不好。

虞图南拧眉。

在没想出合理的借口前,她只能慢吞吞的跟上。

走了十多分钟,虞图南后知后觉发现这好像不是回姑妈家的路。

陆子野又转了两圈,忽地在路口停下,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

虞图南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微滞。

对面中学刚放学。

长空万里下,“第一中学”的标牌亮得晃人眼。

是——她的初中。

小虞图南穿着洗得

() 发白的外套,戴着红领巾走了出来。()

手上,拎着一个蓝白印着动漫图案的书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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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家跟姑妈家方向相反。

她往左边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小脸严肃地拧成一团,又理了理红领巾,往右边走。

陆子野没料到姐姐会突然往他的方向走,连忙退后两步,一不小心撞到了虞图南身上。

一大一小,大眼对小眼。

“对不起。”

陆子野低头,老实巴巴地说。

虞图南眸光一闪,笑了笑:“和你没有关系,是我往前走没注意。”

“送你一串糖葫芦,当作赔罪。”

“要哪串?”

陆子野抿唇,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

“我姐姐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食物。”

话音刚落,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陆子野,你怎么在这里?”

小图南拎着书包,格外严肃。

“你逃课了?”

“没有。”

虞图南不得不承认,小时候的她真的很不讨喜。

太严肃了。

“刚才我不小心撞到了他,送他糖葫芦想赔罪,他拒绝了,说姐姐不让他吃,你就是他的姐姐?”虞图南轻柔问。

小图南拧眉看过来。

“你是谁?”

虞图南在看到小图南的书包时,已经想好了所有解释,她笑了笑:“我知道你。”

“第一中学今天举办六一儿童节,中间有一个献爱心的活动。你这个书包,就是贫困生专属,对吗?”虞图南弯腰,跟小图南持平:“我就是送你书包的人。”

“我听说,你叫虞图南,巧合的是我也叫虞图南,所以送你书包。”虞图南说得很有底气。

事实上并没有这个人。

学校举办了这场活动。

但是小小的她,怎么会懂这些。

眼前的图南终究太小,不懂辨别,大人随口一忽悠,就能把她唬住。

小图南霎时阴天转晴,笑得灿烂:“谢谢姐姐!”

“不客气。”

虞图南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

只要不严肃,小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陆子野无措地站在一边。

虞图南将两串糖葫芦送给他们:“可以吃了吧?”

陆子野看了看小图南,等她收下后,嘴角偷偷弯了弯,受不住诱惑,也接了。

虞图南:“不过小图南说得很对,陌生人的食物不要接,听到了吗?”

回应她的,是两个学生整齐划一的点头。

虞图南笑了笑。

真有默契。

真可爱。

虞图南找了一处公园,等两个小朋友高兴地吃糖葫芦,小图南不能太晚回家,她还得回家打扫,把没吃完的三颗糖葫芦用原本的薄膜包好,推了推学校发的书包。

“给

() 你。”

陆子野呆呆看着面前出现的新书包,脸上一喜,正要接过,瞥见姐姐黑色的丑书包,下意识缩回手。

“姐姐,你用。”

他知道,姐姐用的书包,是舅舅孩子用的。

小图南不说话,僵硬地把书包塞到他怀里,捏紧糖葫芦,偏头礼貌地跟虞图南说:“谢谢姐姐的书包,我回家了。”

虞图南心里复杂。

她比谁都希望小时候的图南能幸福快乐,没有金钱的压力,不用背别人用过的书包,不用系别人用过的红领巾。

可是...

她也想做个好姐姐。

“我再送你一个书包,等等。”虞图南摸摸小图南柔软的头发:“等我两天,你们一起背新书包。”

她现在没钱。

必须找个营生的手段。

陆子野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连书包都不敢碰。

虞图南心疼地把他的粉色书包取下来,将里面的书一本一本拿出来:“拿着吧。”

“我再送你姐姐一个。”

陆子野用的是姑妈家女儿的书包。

粉色的。

小时候没少被同学笑话。

“好好学习。”

“这个粉色书包,就送给我吧。”

陆子野和小图南都不能在外面久留,虞图南跟他们约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后,目送他们离开。

等到人影消失不见,她才找到了系统。

【你需要给我一个住所。】

电流声响起,但无人说话。

【没有住所可以,再给我五十块钱。】

稍许,她口袋里出现了一张五十元的纸币。

十年前的五十块,值点钱。

虞图南连公交车都不舍得坐,依照记忆加问路人,走了四十多分钟才找到大市场。

在里面选了几l件低价童装,直奔夜市摆摊。

辛苦费不好赚。

等她把衣服夸得天花乱坠,布料、设计一通彩虹屁后,好不容易把衣服卖了出去。

五十块变成了一百零三块。

旁边小摊的老板见她很会说话,聘请她帮忙照看摊子,卖一件衣服,给她四块钱。

虞图南一整晚没睡,清晨时,怀揣着两百三十五块的巨款,买了一个稍微大点的书包。

第二天,她四处找可以租的便宜房子。

还好这时候租房价格都不高。

一百块钱租的小房间,虽然破,但能住。

周日,她想起陆子野说要去游乐场的话,七拐八拐,跑到了舅舅家。

母亲出车祸后,父亲得到了一笔赔偿款。

不多。

父亲后来也出了车祸,赔偿款理应给他们,但碍于他们还没成年,便寄养在舅舅、姑妈家,赔偿款便一分为二,给了他们。

按理来说,钱要在他们成年后给他们,可势力的

姑妈和舅舅已经把这笔钱挪为己用。()

还日日PUA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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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图南小时候不敢反抗,也不知道反抗为何物,现在想想,总归有点气。

舅舅确实养育了她,供她读书,这点不假。可花在她身上的钱还没有赔偿款的五十分之一,整日骂她,让她回家打扫。

如果想得没错,小图南应该在家里打扫屋子,舅舅、舅妈则带着孩子整日泡在茶馆里。

舅舅家在一楼临街的地方。

路过就能看到。

虞图南过去时,小图南刚好出门倒垃圾,看到她,激动了两秒。

“姐姐!”

虞图南轻笑,“要不要跟我出去玩?”

顿了顿,她补充:“陆子野在游乐园。”

小图南自然向往,刚高兴没两秒,抿唇摇摇头。

“不行,我还没有打扫完,舅妈回来会生气。”

虞图南拧眉:“他们花你的钱,生气的应该是你。”

小图南隐约理解。

但又不敢做什么。

她还太小。

下个学期开学,也只是刚上初二的孩子。

虞图南:“要不要把陆子野从姑妈家里接出来,你们出来租房住?”

“会辛苦点,但也会开心。”

小图南懵懂。

揪着垃圾袋,不知道说什么。

虞图南淡淡一笑:“那我帮你一起做家务,做完,我们去游乐场?”

“不用了姐姐,你陪陆子野吧。”

虞图南哪肯。

小图南才初一,还小,做家务慢吞吞的,哪有大人解决快。

她一把将垃圾袋扔到垃圾桶里,牵着小图南的手往家里走:“我们都叫虞图南,你开心,就是我开心。”

虞图南花了约半个小时,清扫舅舅家,途中背着小图南去了舅舅、舅妈的卧室,仔细翻找存折。

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

给他们的赔偿款还剩一半。

约有五万。

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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