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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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鱼咕噜咕噜了两声,脸上并未流露半分痛苦的神色,眼珠却转了转,然后小心翼翼捡起被她咬落在地的香蒲叶子,交到了云溪手上。

就像是,不愿意云溪替她疗伤的心意被辜负,所以捡了起来。

云溪不甚在意,随手丢到了一边,弯腰捡起那片被人鱼咬落的鱼鳞。

是其中一片开裂的鱼鳞。

云溪仔细查看人鱼的伤口,看看除了流血,是否还有其他症状。

人鱼尾部肌肤的颜色也是很好看的蓝,比鳞片的淡蓝还要再浅淡一些,鳞片被咬下来的地方渗出了细密的蓝色血珠,捣碎敷好的草药散落在地。

并没有什么腐烂、感染的迹象,只是不断渗血。

云溪思索了会儿,心想,人鱼或许只是在拔掉受伤开裂的鳞片,鳞片不会像皮肤那般自动愈合,只能拔掉再生。

人鱼抱着尾巴,舔了舔伤口,乍一下被草药的汁水苦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继续舔舐。

被舔舐过的地方,很快便止住血。

简直比草药还好用。

但刚才那会儿,她却没有阻止云溪给她敷草药。

云溪摸了摸另外一片开裂的鱼鳞,和人鱼说:“别咬了,这片我帮你拔出来。”

她原本以为轻轻一拔就能拔出来,结果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那片鱼鳞还是牢牢嵌在人鱼身上,纹丝不动。

人鱼看了云溪一眼,咕噜了一声,抱着尾巴,咬着那片鱼鳞,又自己给咬了下来。

云溪:……

她感受到了,不同物种之间,力量的碾压。

云溪把那两片咬落的鱼鳞洗了洗,收集了起来,放在旱洞的一堆贝壳旁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下来、收藏起来。

人类总是喜欢做一些无意义的活动。

人鱼咬下那两片鱼鳞后,没有再拔其它的鳞片,乖乖吃了云溪切片处理的巨灰熊肉。

她抓着肉,大快朵颐大口嚼咽。

云溪隐约从她脸上看到了一种类似报复的快意和慷慨之意。

也对。

她是胜利者,巨灰熊既是落败者,也是一个把她打伤了的掠食者。

野外的搏斗,是你存我亡的生死之战,双方恨意自不必多说。

人类面对死敌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虽不是实写,但只消瞧上一眼,便能察觉到诗人慷慨激昂的恨意。

云溪又想起上回自己差点被海鸟啄到,人鱼撕碎了海鸟不说,还去掏了海鸟的鸟蛋。

她隐约觉得,这条鱼,是有点记仇的报复心在的。

就和人类一样,喜、怒、哀、惧、爱、憎、欲,有着丰富而充沛的情感。

这么想着,云溪看人鱼吃生的兽肉时,不再像第一回看见那般,紧锁眉头,也不再觉得她是个茹毛饮血的怪物。

云溪甚至能够感同

身受(),感受到人鱼的慨然恨意。

此时此刻ü()ü『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她们心意相通。

她昨天等了人鱼一整晚,被焦躁急切的心情折磨了一整晚,情绪几近崩溃。

若不是这头巨灰熊与人鱼缠斗,甚至伤了人鱼,人鱼不至于这么迟才回来。

若是人鱼输了,那会是什么后果呢?

那她大概率也会饿死在这个溶洞里。

死之前,她会一遍遍尝试看能不能游出去,能不能爬出去,若最后发现不能,她就会躺在地上,安静地等死。

就像在游轮上一样,她已经尝试过了,她努力过了,她不主动寻死,但她逃离不了死亡的命运,那就安静地接受吧。

*

生肉在夏天放不住,放个一天一夜就会坏掉。

人鱼吃着巨灰熊的生肉片,云溪吃野果。

云溪这些天吃不进半点肉,人鱼知道这点,没有喂兽肉给云溪吃,甚至没有把肉尝试性递到云溪嘴边。

她记得,云溪上次吃兽肉吃得都吐了出来。

云溪吃了点野果后,拿过自己的匕首和石锤,切割巨灰熊的毛皮。

下手剥皮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恐惧。

结果没有。

少年时在农村,逢年过节的时候,她会帮着奶奶杀鸡杀鸭宰兔。

念大学那会儿,她解剖学学得也不错,虽怜悯那些实验动物,但下手从不手软。

对于注定死亡的动物来说,除非不杀生,否则,心慈手软反而是折磨,快准狠,尽量让它们无痛苦地结束性命,才是最好的做法。

她敬畏丧生在自己手下的每一只动物的生命。

至于这头巨灰熊,云溪心里没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她只想物尽其用。

云溪剖开巨灰熊的腹部,从腹部开始,沿着后背,条理分明地切割剥离皮毛和肌肉。

这头动物的尸体刚死不就,躯体还未僵硬。

手上的军刀,虽不如手术刀锋利,但切割还算顺畅,唯有骨关节处,不容易切割剥离,需切换成小锯子,一点点锯开。

云溪在脑海回忆尘封已久的解剖知识点和解剖技巧。

人鱼好奇地盯着云溪的动作看,见云溪半天割不断,动作还慢吞吞的,她伸出手,“咔嚓”一声,将巨灰熊的后腿骨一掰为二,然后用她尖锐的指甲在巨灰熊身体上划拉了几下,三下五除二,剥下了巨灰熊的皮毛,在水中冲了冲,冲去血液,目光温柔地看着云溪,递给云溪。

云溪:……

早知道人鱼剥皮的技术这么好,她何必在这捣鼓大半天?

人鱼剥皮技术这么好,想来之前也抓过不少带皮的猎物,她又喜欢剥了皮再吃,剥的次数多了,动作才这般熟练。

云溪想,人鱼这个月吃鱼和虾,仅仅是为了照顾她吧。

人鱼的食物谱,本该更丰富的。

云溪给人鱼比了个大拇指,微微笑了一下。

虽然人

() 鱼不一定看得懂竖拇指指代夸奖,但比划的次数多了,她总能将其中含义联系起来。

人鱼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她会去尝试理解云溪的每一个行为,只要那些行为不是有害的、威胁到生存的,她都会放任云溪去做,不怎么干涉她的自由行动,甚至,在看出云溪无法完成时,会出手帮忙。

是很体贴的一条鱼。

皮剥好后,云溪用刀剔除了一些残余的筋肉,然后放到了一边,切下巨灰熊又短又圆的尾巴。

她也不知道切下来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像一个球,有点可爱,拿在手上把玩了会儿。

接着,她让人鱼帮它把巨灰熊的獠牙拔了下来;然后折断巨灰熊的四肢,剔除肉和筋膜,留下几截骨棒。

弄这些东西,就花了她一整天的时间。

若不是所剩精力不多,云溪还想剔除整只熊的肉,只留下骨架。

她曾在各种博物馆里,看过史前人类用兽骨磨制的各种骨针、骨棒、骨鱼钩等骨制品。

虽不清楚具体的磨制技术,但她拿去石头上磨一磨,说不定也能磨出些方便的工具。

比如,这几截大骨棒,就比她的用木头捆住石头做的石锤,用得要顺手。

等回到旱洞时,云溪抬头望天,黑漆漆一片。

今夜无星无月。

说起来,她还没看过这个世界夜晚的月亮。

城市的夜空,几乎看不到明亮的星辰,云溪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乡下那会儿看见的星空。

乡下的夜晚,满天星斗,浩瀚如画,星辉点点,清澈如水;不用照明的灯光,也能依稀瞧见不远处的田野与群山。

夏天的夜晚,田野里一片虫鸣蛙叫声,她会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一会儿星空,听一会儿蛙鸣,然后再进屋,和奶奶同衾而眠。

如今,沦落到这个溶洞中,云溪身边的人鱼不会说话,因而很安静,偶尔发出一两声咕噜。

两人共眠时,人鱼习惯性用尾巴圈着云溪。

云溪主动捞过她的尾巴末端,抱在了自己怀里,一遍遍告诉她:“你今天晚上不能再偷偷跑出去了,我会发现的。”

人鱼:“咕噜——”

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云溪把她的尾巴抱得紧紧的,闭上眼睛,数绵羊入睡。

人鱼的尾鳍微微动了动,轻轻拍着云溪的脸颊,就好像在温柔地抚摸她。

云溪默默感受着脸上的柔软与冰凉,没有睁开眼,却倏地想起,她那次在水中,被人鱼蹭着腿,她揉着人鱼的尾巴根,替人鱼纾解的画面。

她一直逃避那个画面,不敢细细回忆。

如今一回忆,湿润的水泽犹沾在身,肌肤相贴的滑腻湿软感牢牢印在了心底……

不敢再往下想去,云溪立刻停止回忆,转而开始思考明天的计划。

明天,是生理期到来的第4天,按往常的情况推断,出血量会大幅减少,或许可以试着出溶洞了。

前些天她在海边做的救援信号,不知还在不在?柴火、芒萁这些,肯定是要重新采集了……

*

生理期到来的第四天,云溪的出血量果然迅速下降,几近结束。

今天也是她来岛上的第26天,没有得到任何救援的希望。

云溪记下自己第一天来生理期的日期,和生理期快要结束的日子,方便计算下个周期。

天亮的时候,人鱼惯例外出捕猎。

一开始云溪不太想让出去,怕伤口沾水感染,后来她去摸人鱼的伤口,发现那些伤痕都已结痂,脱落的两片鱼鳞处,鼓起一道细微的褶皱,摸上去,似有硬而薄的新鳞片准备冒头。

人鱼的体质,和人类很不一样。

受伤后,她的痊愈速度惊人,就像断尾后,能够迅速重新长出尾巴的壁虎。

它们这些有尾巴的动物,似乎尤其在意自己的尾巴好不好看,完不完整。

大概,尾巴漂不漂亮,也是它们发情期的择偶标准之一。

难怪那条人鱼,经常抱着自己的尾巴在水潭中搓洗,在溪流底部的鹅卵石上磨鳞。

人鱼,有智慧的头脑,有强健的力量,还有受伤后快速痊愈的体质,拥有这么多适合在野外生存的机体功能,没有道理,仅有一只人鱼的存在。

一定是存在一个族群的,且,不至于数量稀少吧……

就像远古时期,人类的祖先生存能力、体质远不如眼前的鲛人,但也生存繁衍了下来,甚至站在了陆地食物链的顶端。

但,若人鱼的数量不少,为何人类社会至今未发现它们的存在,只有一些捕风捉影的报道?

结合此前看过的那些未知物种,云溪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答案,但却不愿承认。

因为,一旦承认,她的心理防线,就将全面崩溃。

人鱼出去后,云溪换好了草木灰,蹲在潭边洗手时,她望了眼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目光呆滞、身体瘦削……

几乎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她也曾有姣好的容颜,健康的体魄,从容进取的心态,冷静理智的性格。

如今,在洞里待了几天,变颓丧了不说,思维好像生了锈,身体反应也跟着慢了下来。

因着前几天发热的缘故,她没怎么碰冷水。

现在痊愈许多,云溪拿了些剩下的草木灰,蹲在潭水边,洗头发,擦身子,洗衣服。

草木灰可以吸附头发和身体的油脂,这次用完,所剩不多,她需要到外面生火,再收集一些,预备下个月使用。

如果可以,她今天就要出溶洞去看看。

云溪决定,等人鱼回来后,两人进食过后,要缠着人鱼带她出去。

那头巨灰熊的尸体还在旱洞里摆着,人鱼食量不大,昨天只吃了一条腿的一半,剩下的肉,云溪打算让人鱼拖到外面丢掉,不要留在溶洞里腐烂。

熊皮云溪挂在了旱洞里

晾晒,她打算待会带到外面去,找个高处,风干。

皮毛太厚,夏天穿不了,她打算风干后,拿去当床垫,铺在枯草堆下,增加一些柔软度。

*

今天人鱼带回来的是一些野果和一条鱼。

她最近天天都会采摘野果回来,每天还不重样,她像是知道云溪生病后不太开心,有意在讨云溪欢心,哄云溪开心。

云溪每次品尝野果,都会试图找到一种与文明社会里的水果相似的口感,或者是相似的外形,然后取一个相似的名字。

有些能找到,有些找不到。

找不到的,云溪命名便很随意,就叫什么“红果()”、“蓝果㈦()_[()]㈦『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进食后,云溪拉了拉人鱼的手,指着水潭,示意自己想出去。

“我想出去看看。”云溪说。

人鱼:“咕噜咕噜。”待在原地没有动。

云溪直接纵身一跃,跃入潭水中。

人鱼跟着跳了下来。

往常云溪跳入水潭,往洞穴出口方向游去,人鱼就会明白她想出去,会带她出去。

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咕噜了好几声,愣是没带她走。

云溪猜测,或许是人鱼觉得她身体没好全;或许是人鱼觉得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很危险,她很弱小,扛不住外面的伤害,所以不想带她出去。

但,已经快一个月了。

云溪不确定,救援队是否已经撤离,救援打捞工作是否已经结束。

印象里,记忆最深刻的船难事故,是15年6月“东方之星”旅游客轮的倾覆。

那时举国轰动,云溪和同学看新闻看得万分揪心,每隔一会儿,就要拿出手机刷各平台的新闻,看有没有最新消息。

从客轮沉没,到统计确认遇难人员、打捞到全部遗体,前后只不过花了十几天的时间。

然后,救援工作宣布结束。

但那是国内的搜救力量和搜救速度,云溪不确定,国外这边会如何处理?

她甚至不确定,失事点在公海还是私海。

她只知道,当时游轮已经远离了瑞士,沉船点不在始发国家和目的地国家,救援之前,各国之间或许还会因为扯皮,耽误一段时间。

加上大西洋海域辽阔,在海上搜救一个人,和在大海里捞针没什么区别。

何况,云溪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处在大西洋海域。

人鱼的游行速度很快,每秒大概能窜出十几二十米,云溪不知道她把自己带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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