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不疑用茶杯挡住嘴唇:“脸大如盆。”
卫家老三没听清楚:“阿兄,你说什么?”
“我说喝茶!”卫不疑捏一块点心塞他嘴里,卫老三本能伸手接一下,拿下点心就抱怨,“欺负人!我要告诉母亲!”
卫不疑:“什么事都找别人,真有出息!”
找卫伉帮忙的男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怀疑卫不疑指桑骂槐。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敢学无知小儿耍无赖,嘀咕一句:“不想帮忙直说。”
卫伉:“说得好像我没直说一样。我说了你听了吗?”
那人气得隔空指着他。
卫伉抬抬手,坐在三兄弟两侧的家奴起身。这些人个个身怀武艺,打眼一瞧就不是寻常奴隶,那人吓得脸色微变,放下一串钱就走:“君子不与小人为伍。”
卫不疑看热闹不嫌事大:“大兄,他骂你小人。”
“他说我家财万贯,我就有万贯家财?”卫伉不爱惹事,“他放个屁你不捂住鼻子,还有心思在意他的屁什么味?”
卫老三点点脑袋:“大兄言之有理。都是屁了,管他什么味啊。”
看热闹的一些人被茶点呛着,慌忙扭头捂嘴。
闻言卫不疑也不生气,来的路上长兄跟他提过此行目的,“大兄,你快有表兄厉害了。”
卫伉得意的抬起下巴:“我深得表兄真传!”
说他胖还喘上了。卫不疑腹诽,你敢胡扯还不是仗着闹大了太子表兄也会帮你。
太子帮卫伉也是因为他从来不主动惹事。倘若是公孙敬声和昭平君,这二位也无需太子帮助,他们不惹别人就很好了。
他俩也就在天家父子跟前安分些。
说起天家父子,刘彻年初计划今夏前往甘泉宫避暑,从甘泉宫去鲁地封禅。太子送他一件宝衣令刘彻下定决心带儿子去泰山。若是他跑去甘泉宫,太子坐镇京师,届时父子俩只能分开走。
刘彻认为分开寓意不好,因此今夏哪儿都没去。
幸好太子不会读心术,否则宁愿分开走。
迷信起来没完了!
五月早晚不热午时左右热,卫家三兄弟回到长平侯之时,太子撑着伞前往沧池。小黄门要为太子撑伞,太子嫌麻烦。小黄门没有他身高腿长,太子得收着走,就只叫他们拎吃的用的。
春望从宣室殿出来回去歇息,刚下台阶迎面碰到太子,“殿下,快午时了,这是去哪儿?”
“赏莲。”
春望下意识问:“荷花开了?”
“不清楚。”太子顺嘴问:“一起过去转转?”
春望敬谢不敏:“您饶了奴婢吧。”不待太子开口,“这里热,殿下快去吧。”
太子不用奴婢伺候,他想快快想停停,跟散心似的不知不觉就看到碧绿碧绿的莲叶。看着近,太子又走一盏茶左右才登上抄手游廊。沿着游廊走到凉亭下,小黄门放下食盒等物就把凉亭一侧的竹帘放下来,以
防阳光洒进来。
三面透风,前有莲池后有花园,扭头可以看到远处的假山,另一侧是缓缓流淌的溪水,此地惬意又舒适。然而太子总觉着少点什么。
四周很安静,太子拧眉细想,终于明白缺什么。今生宫里用的各种家具跟太子前世用的比起来很矮,包括衣柜。以前太子年幼不觉着,如今身高腿长坐下就得盘腿,或者跪坐着,不然双腿得蜷缩着。此刻他就是盘腿坐下。若想躺下,太子只能躺地上。
此地离太子办公处西南角不远,太子令小黄门去拿笔墨。小黄门回来一盏茶左右,太子画出三张椅。一张高座椅,一张摇椅,一张躺椅。太子给小黄门:“下午送去上林苑。”
小黄门接过去很是好奇:“殿下,这些是何物?放花瓶的吗?”
“做出来你就明白了。”太子心中一动,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他又把纸拿回来照着画一张,包括椅子侧面以及背面图。他又吩咐小黄门下午先去上林苑,然后给公孙敬声送去。末了太子令小黄门等人自己玩去,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
太子宫诸人也知道太子喜欢一个人安静的思考。所以就拐去莲池另一侧摘莲叶,打算带回去叫厨子煮莲叶粥。
莲叶挑好,有个小黄门拽掉几l株含苞待放的荷花折荷花,又拽掉两个莲蓬跟荷花放在一起送给太子殿下。太子乍一看没认出来,接过去才意识到这是荷花和莲蓬,不禁夸他手巧。
太子如今事多,太子宫又添两个新人,一个阉人宦官,一个非阉人宦官。折荷花这个宦官就是阉人。十三四岁了长得还跟十岁左右似的。虽然瘦骨嶙峋神色不好,但他看起来腼腆,双眼黑亮,没有早夭之相。另一个非阉人宦官也只有十三四岁。刘彻之所以给儿子挑这么小的就是希望他学着培养心腹。
太子递给他:“先放水里,走的时候带上。”
小宦官见太子喜欢,高兴地抿嘴笑笑就往溪边跑。这几l年常随太子出去的两位宦官齐皱眉,嫌他轻佻。太子笑道:“以前在上林苑当差不懂宫里的规矩,以后慢慢教。你们这么大还在街上招猫逗狗呢。”
那个小宦官瘦小,以至于很容易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二人闻言不禁点头。
太子:“这里也不是太子宫,不必那么拘束。孤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叫你们。”
话虽如此,他俩依然没敢走太远。那个小宦官只是觉着太子会喜欢,没有想到他真喜欢,又去掰几l个荷花折荷花。随他同时到太子身边的小宦官低声问:“折这么多做什么?”
“书房一把,茶室一把,寝室一把。”
“全放荷花和莲蓬啊?”
“正堂放的不是蔷薇吗?”
那个非阉人宦官仔细想想,不止蔷薇,还有桃枝,百宝阁上还有兰草。枇杷等人布置的。单看很不起眼,放在茶几l书架上令人耳目一新。但独独没有荷花。
荷花可以放在大花瓶中摆放在角落里。
“我帮你拿着。”那个小宦官伸手。
折荷花的小宦官初到太子宫,无论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从来不敢叫人帮忙。他不开口也没人主动帮他,太子宫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
他到太子宫快半年了,第一次有人主动帮他,他抿嘴笑笑。他的同伴嫌弃:“怎么这么腼腆?小家子气!”说着话接过他摘下的荷花。
小宦官又腼腆地笑笑。他的同伴顿时没脾气了。
莲花池这边发生的事太子没听见也没看见,他早已放空思绪。这时候谁一刀把他杀了,他都不会反抗。
常在太子身边的宦官看到他托着下巴盯着一个方向一动不动就知道太子在发呆。
看到有人过来,那两个二十来岁的宦官不敢喊他,轻轻走到他面前,太子眼前暗下来,慢慢回过神:“该用午饭了?”
“午饭还早。殿下,有人来了。东北方。”
太子往宣室方向看去,一老一少从东边过来,应当是去东边城门下乘车回家。有花草遮挡,只顾走路的人没有发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隔着花圃看着他们从身后往西去。
那二人走近太子才看清年长的那位乃是太史令司马谈。头发花白,看起来得有七十岁了。太子知道他其实还没到六十。
“司马谈这时候进宫作甚?”太子奇怪,“跟在他身后那位又是谁?”
两个小黄门不知。其中一个小黄门要找巡逻的侍卫打听打听。太子叫他找熟人。
太子常出宫的缘故,宫中许多侍卫都认识太子宫诸人。小黄门尾随司马谈走片刻,碰到一队巡逻侍卫。其中一人出身世家,正好认识司马谈。
一盏茶的时间,小黄门就回来了。太子容他歇息片刻才问:“是不是司马谈之子?”
小黄门诧异:“殿下知道啊?”
“猜的。前些日子帮父皇处理奏章的时候,父皇提过一句司马谈又病了,推荐其子司马迁接任太史令。看来此事已定。”太子顿了顿,“无论司马谈身体如何应该都是明年。”
小黄门:“他们父子俩长得不是很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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