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南暮跟了上来,走在临海那侧,他们手背与手背理所当然地触碰,最后十指相扣。
江初任由池南暮牵着。
不知为何,手紧紧相贴,心却很平静,没有过去两年紧绷时那样难受,也没有池南暮提出重新开始时那般悸动。
他真的能重新开始?
尽管代价是要忘记过去的池南暮。
江初听着沙沙的海浪声,第无数次想这个问题。
和往常一样,他们无话可说。
江初不开口,池南暮就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走了不知多久,江初停下脚步,又提议道:“我想去岸边坐坐。”
“好。”池南暮静了一瞬,又答应了。
沙洲东岛很小,没有海滩,只有零碎的礁石铺在海岸上。
江初提了些速度走到礁石边,俯身清理开礁石上细小的碎石,等到石头上平整了,才缓缓坐下。
池南暮不会跟着坐下的,因为那会弄脏身上的西装。
江初知道,
所以也不催也不问。
暗色的海面上下起伏。
江初将手肘搭在膝盖上,
撑着脸问:“说真的,你为什么想同我重新开始?”
池南暮没有答话,回答江初的只有海风与浪。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江初等了半晌,勉强笑了笑,想让自己的语气轻松一点,“你实在不想答就算了。”
池南暮终于出声,“我想改善我们之间紧绷的关系,在我恢复记忆之前。”
“你觉得,你的记忆会恢复?”
“也许,我不知道。”
池南暮的回答中听不出一丝迫切。
这就对了。
因为除了他会将那些记忆视若珍宝,旁人都不会在意,包括池南暮自己。
江初点点头,懒得再找话题,只静静地看着海面,任由思绪停摆,视线放空。
“我选了几个岛,境内和境外的都有,你想去哪里?”池南暮忽然说。
江初愣了愣,意识到池南暮是在说蜜月的事,“随你决定,不用出境,温度适宜,海面漂亮就好。”
“好,我记住了。”
短短两句问答后,他们又无话可说。
因为从车祸那刻起,他们就已经错频,不会有共同语言。
海风越吹越大。
露在衣服外的皮肤被吹得凉了,江初抱紧手臂,刚想站起身,肩上却及时搭上一件西装外套。
木质香气包裹住全身,池南暮的外套驱散走寒冷。
但江初的心却奇异地安静,静得空虚,什么都感受不到。
江初移开视线,不看海了,偏过头仰视池南暮。
黑夜将池南暮那双眼睛衬得更冷,毫无情绪,不像个有七情六欲的人,所有体贴的行为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要履行“重新开始”这个承诺。
江初早该看习惯,但此时此刻,处在他们看过海的此地,他却觉得无比难受,急需温暖。
“池南暮,我还是冷,要不你抱抱我吧?”江初装作是在开玩笑,语气轻松,却藏不住声音里的乞求。
江初分明是在笑,却比以往时候还要难过。
这种悲伤是寂静的,透过视线侵袭而来,像是会传染的病,无知无觉,将池南暮的心口也感染出异样,酸胀到微疼。
池南暮迟迟没有反应。
“算了,”江初装作轻松,自我否认,“我其实也没那么冷。”
“没事。”鬼使神差间,池南暮坐到礁石上,侧过身子,抬起手臂搂住江初。
池南暮好像不会拥抱似的,只有手臂轻贴在江初后背,胸膛与胸膛却离得远远的,极度别扭。
江初无奈地叹口气,主动凑近,双手搂住池南暮的腰,将鼻尖埋在颈窝之中。
池南暮并不习惯这种亲密的距离,整个身子一僵,四肢紧绷,上半身不自觉往后退。
好在江初收紧手臂,紧紧搂着,才没有让这拥抱脱离。
这是两年以来,江初首次得到一个池南暮的拥抱,这拥抱温暖,宽厚,香气清爽,和过去别无二致。
江初闭上眼睛,轻嗅鼻尖熟悉的香气,心口终于获得平和。
黑暗之中,手里的手机震了震,屏幕很快亮起。
江初稍低下头,看着壁纸上那个正搂着他的池南暮,那个偏爱他、会笑的池南暮,所有平静的温暖忽然化作了冰冷。
尽管怀抱再像,能重新获得,可事实上,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
江初失神地盯着合照,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
那些回忆早已刻在他的骨头里,要想忘记就如同抽筋扒皮,痛到不行。
他根本不舍得丢弃那些回忆。
他更没办法将池南暮当作一个新的人,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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