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霁回到住所。
他握紧了手掌,何柯柯的顺利出逃在他意料之外,这种傀儡脱离掌控的滋味他不喜欢,不过何柯柯的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很糟糕,精神暗示也下了,他不用那么紧张。
赎金到手了,他该解决的是剩下两个孩子。
恰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杨霖的目光。
那个处在中间的孩子蜷缩在黑暗中,像小动物一般看他,到底是小孩子,不会掩饰,那种明明十分害怕,却又认真小心翼翼的目光,逡巡在他的眉毛、鼻子和嘴唇。
是在记他的相貌么……倒是很聪明。
周霁眉头猛跳,眼底杀意一闪即逝,很快又平静下来。
成年人感官敏锐,一个人的杀心掩饰不住。
可儿童不经世事,暂时无法察觉。
听到自己父母承诺了给钱,绑匪也同意钱到手放人。剩下两个孩子皆松了口气,以为自己逃出生天了。
杨霖并不知道,索要巨额赎金又没有戴头套的绑匪,撕票可能性极大,他只是以几分钟抬头
一次的频率,悄悄记住着绑匪的样貌。
对于一个七岁孩子而言,这种抬眸与逃跑一样,都极为需要勇气。
他心道:我打小就是一个很胆小笨拙的人,是别人背后的跟屁虫。别人背东西,两三遍就能记住,我需要七遍、八遍甚至是十遍!
可我鼓起勇气多看绑匪几眼,就能把这张脸牢牢记在心底——绑匪眼中不起眼的蝼蚁,也有奋死一搏的决心。
平生最大的勇气莫过于此,可惜,在绑匪眼里,他没那个机会了。
最后一个孩子,陆小宝比较天真,他以为绑匪单纯要钱,于是电话里哭着喊着,“爸妈,他要多少,我们给他多少,他要五百万美金,我们给他一千万就是了!爸妈,我好害怕……”
他以为绑匪是贪得无厌的豺狼,满足胃口就行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他成功回到家里了,一定让爸妈去把人抓住。
这三个孩子,无论是胆大、天真还是怯懦,没一个想当炮灰。
可最后都死了。
他们喝下了安眠药。
——
抛尸最好的地点在哪里?
要么是悬崖下的深山老林,要么是一口无人的枯井,都十分偏僻荒凉,即使十年过去,化为森森白骨,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口井是他精心挑选的,夏日雨水充沛,会升起绿水清萍,秋日无雨会干涸枯竭。
周霁心里知道。
他有点水的情结,吕嘉乐死于泥泞,还要是湿润的泥。花年年死于河流,仰望天地,河流为枕,死法是最唯美的。他决定,把这个孩子丢入井里。
这口井足足有数米,一旦选择丢下去,不死也残。
江雪律看见。
男人把车停下,解开安全带,绕到后车厢。他似乎在端详着什么,最后他把昏睡中的一个孩子揪出来,随后他盖上了井口灰石板。
清晨的雾霭中,这口井好似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又似一座死寂的坟场。风吹过,随风飘摇的秋叶好似在奏响哀歌,男人耳边隐隐传来一声丧钟和孩子的哀求。
男人满意地笑了。
片刻后,他驱车离开,江雪律才从一棵巨树后缓缓走了出来,吐出一口浊气。他没有轻举妄动,确定绑匪走后不会杀一个回马枪,他才下山用公共电话亭报了警。
——
周霁手里还握有一名人质。
愿意记他相貌,这个看似笨拙实则胆大的孩子,值得他最后动手,周霁想过掐死他,可两亿赎金值得他给对方一份体面。
他也给这孩子准备了一处与水有关的地点。
第三处地点,江雪律也是在梦中看到的。
他比绑匪晚几分钟到达那个地方。
在梦境里,他只看到了井盖和幽长的地下通道。那个叫杨霖的孩子,被放在通道里,沼气侵蚀他的呼吸,身体僵硬毫无知觉,救我是他最后的呼喊。
江雪律不确定是哪一处,因为这里的井盖看起来都一个样子。直到他看见一条细不可察的拖行痕迹,延续到一处井盖,他才确定是这里。
他再次用公共电话亭报了警。
事到如今,男人手里没有人质了。
想起那篇官方文章,江州市警局想知道绑匪的相貌、车牌号和出没地等,江雪律拿出书包,书包里有一幅A4纸画的肖像画,他找了个打印店复印几份,然后寄出去。上面还附有车牌号、凶手住址等信息,他把自己看到什么,都事无巨细地写上。
写完后,江雪律合上笔帽,松了一口气。这一天他奔波在外,花了不少钱。
他一个平平无奇的热心市民,只能帮助警方到这里了。希望他的线索,能派得上用场。
警方那里,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警方那里都要炸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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