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前泛起濛濛的血色。
一时之间,仿佛是那小仙童仇恨的目光,一时之间又是天罡神剑之下凄恨诅咒的亡魂。
一时之间,是娘亲厌恶的目光。
那些窃窃私语,那些低声议论,如魔音灌耳,阴魂不散。
一时之间,是年幼的李琅嬛,恭恭敬敬地拜倒在他面前。
是她看着他的目光里闪烁着畏惧。
又是曲沧风当初笑着问他,“你是哪个娃娃?”也是他亲口承认,他当初接近他的确心思不纯。
是白济安皱眉不赞同地望着他,知他性格偏激,早晚玉石俱焚,伤人伤己。
然后是夏连翘。
初次见面时,谄媚讨好,眉眼弯弯的夏连翘。
是与他胡搅蛮缠,故意逗弄招惹他的夏连翘。
是毫无生机地躺在他怀里的夏连翘。
是与他四肢交-缠,纵情交-欢的夏连翘。
笑着的,哭着的,怒着的……数不清的夏连翘。
娘亲厌恶他,祖父从不肯见他,李琅嬛畏惧他,曲沧风利用他。
他深爱着的……骗了他。
为何这世上感情如此牵绊人心,又如此叫人捉摸不透。
任他如何竭力去靠近,也不过水中月,镜中花。
这世上这么多相爱的人,为何却唯独没有人愿意爱一爱他?
他不断地,驭使剑光,一遍遍地撞向光柱。
撞得浑身鲜血淋漓。
一遍又一遍。
于是,终于撞碎光柱,撞破阵法。
凌守夷将灵机一抖,浑身一变。
身躯在顷刻间,变得有万丈之高,巍峨如泰山,撑天支地。他极其浅淡的眼眸半垂着,双眼在这一刻仿佛也化作一角天空,眼底仿佛有乌云啸聚,电闪雷鸣。
法天象地。
曲沧风心中沉重,如坠千钧。
忙手捻法诀,摇身一变,也变得与他一般大小。
二人你来我往,争斗半晌,打得天地摇动,群山倾塌。
难解难分时,凌守夷骈指一点,一道猩红的剑光从天外飞来,瞬间洞穿了曲沧风的左胁!
鲜血淋漓,瓢泼而下!
若论剑术功法曲沧风绝不是凌守夷的对手,他受伤在前,带伤苦苦支撑多时,终于支持不住,身形急剧缩小,踉跄着败退下来。
凌守夷这才依样收起神通,也变回寻常模样。
他眉目定静,袍袖风吹不动,盖因被鲜血浸透沉坠之故。
凌守夷静悄悄站
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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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涎下一道混合着碎肉的血痕,与曲沧风如今狼狈的模样不遑多让。
曲沧风的猜测本没什么问题,只是他没想到凌守夷偏执至此,不顾根基反噬,也要硬生生撞向光柱,撞得天倾地塌,自身五脏近碎,也要强留下他几人。
而今,辽阔无尽的平原之中,只剩下夏连翘、白济安与李琅嬛三人还站着。
凌守夷看白济安一眼。
李琅嬛与白济安离得最近,大叫了一声,“义父不要!!”
她飞身上前。
两道弧光一先一后划过。
剑芒散去,如雪剑光霎时洞穿李琅嬛腰腹!留下一个狰狞的血洞。
她是凌守夷一手教出来的最看重的弟子,这一日,她剑光劈向他的时候,却慢了一步。
那一道剑光直劈落凌守夷肩头,险些将他一条胳膊斩下。凌守夷却未有任何激烈的情绪表情。
……继曲沧风与夏连翘合谋骗他之后,李琅嬛也对他刀剑相向。
总归,不会更差了。
反倒借剑光而走,遁至白济安身前,双指冷冷捏住他脊椎,自他体内,活生生拔出一段如玉般皎然莹润的仙骨!
仙凡差距之大,从夏连翘的方向,远远只见白济安头颅低垂,跪倒在凌守夷身前,鲜血如泉喷涌。
仙凡差距之大,竟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白济安似乎还想再战,膝弯不断打颤又爬起,终于还是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眨眼之间,接连倒下三人。
凌守夷手握这一段仙骨,甩去手上鲜血,这才转眼看向夏连翘。
握着这一段仙骨,他心中忽涌起一股直觉。
这一刻,他知自己将永远为人所戒备,所厌弃。
也意识到自己行走在一条注定不为人所理解的道路上。
……但还好。
凌守夷静想。
他还有她。
那股似梦似真的感觉又在这一刻袭来。
夏连翘双目晕眩不止,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凌守夷,这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使她双唇发抖,唇瓣发木,失去了任何思考、言语与行动的能力。
她眼前发黑,思绪也开始飘飞,双脚如踩在一片沼泽地中,像有一只大手不断地拽着她下沉,下沉,一直沉入无边的梦境中。
都说梦是毫无逻辑,毫无缘由的。
这怎么不是一场噩梦?
捏着这段仙骨,凌守夷淡柔道:“看,你们如今所做的一切已毫无意义。”
“还不同我回去么?”
嗓音也绵柔得像一场红色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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