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离婚,协议已经拟好了。”
霍司承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很难理解吗?我想离婚。”
霍司承拿起离婚协议翻了翻,指尖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震得纸页哗哗作响。
“为什么?”
“我不爱你了,”钟息的眼神里没有半点情愫可言,他语气平淡:“以前就爱得很浅,现在缘分尽了,就到此为止吧。”
“你在发什么疯?”
霍司承不明白他和钟息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从高处坠落至谷底,明明他们前几天还说好了要一起去迦南雪山。他强压着怒火,尽量保持声音的平和,“别跟我开玩笑,钟息。”
“我没有开玩笑。”
“钟息,如果我们之间有矛盾,如果你需要私人空间,我们可以继续分房睡,离婚不是小事,你不要冲动,你——”
“我没有冲动,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我就是要和你离婚。”
霍司承把钟息按在书柜上,木板隔层抵着钟息的肩胛骨,钟息疼得咬住嘴里的软肉,但他忍依旧平静如常地望着霍司承。
“这些日子我一直忍着,哄着你,低声下气地跟你道歉,求你回房间睡,你没给我半点好脸色也就算了,现在还跟我提离婚?”
霍司承气到指尖发颤,胸膛剧烈起伏,眼里闪烁着难以遏制的怒火,“我承认,怀疑你和沈彬白是我不对,但如果不是你闭口不言,对我那么冷淡,我至于没有安全感到一遍一遍质问你吗?而且就算我这样问你,你也没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我不懂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息垂眸不语,那是霍司承最厌恶的样子。
他掐住钟息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爱的浅是什么意思?”
钟息望向他。
霍司承松开钟息的下巴,把手覆住钟息的心口,隔着毛衣抚摸钟息的心跳,“你爱过我吗?我为什么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感受不到就算了。”
因为涌动的愤怒,霍司承脸颊的肌肉都在微微抽搐,额角的青筋一茬一茬跳动。
钟息能感受到他此刻有多愤怒。
“钟息,”霍司承缓了很久,他哑着嗓子说:“你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我会改。”
“你不要去边境。”
霍司承觉得钟息简直是在无理取闹。
“我说过了,那里不危险,我和你在一起都七年了,在军校的时候我就参加过十几次维边任务,后来还去海军突击队三年,哪一次不危险?我不明白你现在跟我闹什么?”
() 霍司承轻飘飘的“十几次维边任务”“海军突击队三年”,狠狠刺在钟息的心上。
钟息始终冷漠,“我就是想和你离婚。”
霍司承彻底被钟息激怒,他想要封住钟息的唇,但这一次钟息没有配合,霍司承的唇擦过钟息的脸颊,他僵在原处。
爱意在具象化地消逝。
霍司承问:“你真的要和我离婚?”
钟息回答:“是。”
霍司承完全不能理解,他还在坚持:“你是不是怪我忙于工作?小息,只要你现在不和我闹了,我发誓,我会给你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我会尽可能把所有时间都分给你和孩子,我会让你比以前更幸福。”
钟息无动于衷。
“我不会比以前更幸福。”
霍司承骤然失神。
“因为你永远都比不上以前的霍司承。”
霍司承竟然感觉到一种难言的嫉妒,像毒蛇一样缠绕在他的心上,和钟息朝夕相处的人明明是他,但又不是他,别人口中的那个“爱妻如命”的理事长也不是他,他是名为霍司承的空壳,他是横插进这段幸福婚姻的窃贼,鸠占鹊巢,即使在他身边,钟息的心也不在他这里。
钟息望向他的时候,不过是借着他这副皮囊,怀念失忆前的爱人。
嫉妒、压抑、烦躁和屈辱交织在一起。
他不甘心。
“现在的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钟息抬眸,启唇道:“孩子的父亲。”
霍司承震怒,他把钟息的手腕扣在衣柜上,逼迫他:“你再说一遍。”
“我不爱你,”钟息一字一顿道:“不爱你了。”
霍司承的眼睛猩红如血,整个人像是被撕碎了,他颤声道:“钟息,走出这个院子,你就会知道你现在的生活有多舒服,有多么令人艳羡,一旦离开这里,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即使哪天我恢复记忆,也不会再求你回来。”
钟息波澜未动,只说:“签字吧。”
夕阳落尽,万籁俱寂。
钟息透过窗户看到萧瑟的灌木林,霍司承刚出事的那阵子,树叶还是红绿相间的,现在已经全变成枯黄色。
冬天真的来了。
房间里的光线一点点变暗,怒火一点点熄灭,钟息感到身上的一切束缚都解除了,霍司承松开他,一步步离开书房。
经过书桌时,霍司承脚步稍停。
离婚协议静静地躺在桌上。
像一封早就准备好的诀别信。
钟息早就筹谋着离开了,霍司承还在这里构划着下个月的迦南雪山之旅,实在可笑。
他翻开协议,也不想看内容。
他在协议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
两日后,舞会如期举行。
整座理事长官邸都陷入忙碌和动荡中,负责布置的、负责餐饮的、负责接待的……每天都有上百人在官邸里进进出出,警卫员
也在帮忙。
钟息趁乱托人搬走所有行李。
两只行李箱和四只纸箱,霍小饱的东西比钟息的还要多。
一切准备就绪。
但有一个东西,钟息还没拿走。
霍司承的信息素提取液。
霍小饱才两岁,依然需要alpha父亲的信息素抚慰,直到四岁左右,才能戒掉。
霍司承迟迟不肯给他。
也许是一种无声的挽留,也许是故意为难,钟息无力分辩,只觉得疲惫。
舞会开始时,他抱着霍小饱站在二楼。
今天楼下来了很多人,有很多新闻里的熟面孔,所有人都穿着精致,脸上挂着笑,灯火通明的大厅里,钟息仿佛间回到了七年前。
霍司承第一次带他去总督府。
听说人体细胞每七年就会规模性地更新一次,也就是说,每过七年就是一次轮回。
钟息愈发相信命运的存在。
命运牵引他遇到霍司承,又牵引他离开。
视线忽然停顿,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印象模糊的人,一个年轻男人,直到那人走向霍司承,钟息才想起来,那人是林沅。
林将军的孙子,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暗恋霍司承的omega。
自从霍理事长即将离婚的消息传出去,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林沅也不例外。
他径直走向人群最中心的霍司承。
霍司承正在和教育部部长聊天,林沅走过来,教育部部长立即帮他介绍,“理事长,小林现在在教育总部做得非常好,提出几个议案都获得了全票通过。”
霍司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林沅往他身边靠近了些,他没有抗拒。
他想让钟息知道,离婚是多么愚蠢的选择。从祁嘉然到林沅,多少人挤破了头都进不来,钟息竟然就这样放弃了。
林沅发现霍司承没有抵触他,愈发激动,立即拿起酒杯,准备递给霍司承,却发现霍司承抬头望向二楼的角落。
霍司承看到了钟息的身影。
钟息怀里抱着霍小饱,站在角落里。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消弭无踪,他想起那天在车里,钟息窝在他的怀里睡得安稳,梦中还无意识地攥住他的衣摆。
纵使身边衣香鬓影,灯红酒绿,他已经拥有世俗价值观里最极致的成功,但他依然觉得,只有清晨醒来看见酣睡的钟息和霍小饱的那一刻,才称得上幸福。
钟息低头哄霍小饱时的侧颜看上去实在温柔,霍司承心里一软,他不受控制地,撇下众人快步来到二楼。
霍小饱已经睡着了。
他的眉眼很像钟息,睡觉的姿势神态都和钟息如出一辙。
霍司承说:“你认识那个omega吗?他——”
他想要刺激一下钟息,可钟息始终神色平静,只瞥了一眼楼下正焦急张望的林沅,说:“我明天就走了,我会带着霍小饱去很遥远的地方,不会再打扰你。”
霍司承觉得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且刺痛,钟息说出来的每个字都扎在霍司承的心脏,血汩汩地往外流。
“我想跟你换个东西。”
霍司承声音沙哑,他问:“什么?”
“你的信息素提取液,霍小饱要用。”
说罢,钟息把手里的东西交给霍司承,霍司承再一次怔住。
是钟息的结婚戒指。
银色指环在顶灯的映照下显出蓝色的幽光。
“还给你了。”
钟息抬眸望进霍司承眼底,他说:“霍总督,祝你功成名就,一切都好,平安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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