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岭南离京都三千多里路,更是古代流放罪人的百越之地,兄长想要找出凶手,可谓是南辕北辙。
秋梦期一时间有些踌躇,一旦接了这趟差,以后想要抽身怕是难了。
熟悉秋梦期的人都知道她这人最怕就是束缚,秋植的遗愿是让她代兄赴任,可当官就得坐班,最可怕的是这个时代的县令还得查案,她高中没念完就出国了,说是留学其实就是在一个野鸡大学里边混日子,大部分时间就是玩攀岩、跳伞、翼装飞行……什么刺激就玩什么,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可要是去当县令,这些东西怕是都帮不上忙。
秋梦期牵着马儿在闹市中穿梭着,一时间有些茫然,她不想去岭南当官,但不当官又不知道该去哪儿。
这马儿还是原身离开师门时候,师父送的。
师父是隐士高人。
原身六岁时被云游方士看中,跟着方士离家入了师门,练了一身好武艺。
三个月前,师父再次出门云游,只留一封信让她下山历练,她回了趟老家才知道兄长入京赶考,又追到了京都。
彼时她就看出秋植身患沉疴宿疾药石罔效,果然没能撑多久。
倘若秋梦期没穿过来,原身无疑是要继承兄长的遗志去岭南闯一闯,查探当年勋国公案的秘密,可如今身子被鸠占鹊巢,依秋梦期的性子,未必能按这个路子走。
秋梦期不想干,又不能心安理得地到处潇洒当个劫富济贫的江湖侠女。
如果她来到这个世界是基于灵魂互换,那么原身的魂魄就得去了自己在现代的世界,对方面临的或许是一个坠楼而亡的死局,而她欠下的就是对方一条命,倘若真是这样,她没有办法对原身兄长的遗愿置若罔闻。
秋梦期走在破败的街道口,北风猎猎吹起她的裙角,眼里尽是茫然。
临近京都的小县城,看着热闹但却透着颓废的气息,面黄肌瘦的人们在四处徘徊着,时不时三五成群的人们聚在一起低声讨论,更有人提着香烛偷偷摸摸往山上去。
秋梦期漫不经心地走着,却把这些人的对话给听了个大概。
“永陵地宫还没建好,又要开始筹建九重台,再这么下去百姓都没活路了。”
“百姓没活路,却不缺他们司马家人一口饭,谁人在意咱们老百姓的死活。”
“造孽啊,若是勋国公在世,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依我说要不是先皇给了勋国公那么大的权力,禾家怕也不会遭那横祸……”
“嘘——别说了别说了——万一被听到就糟了”
“听到又如何,今日是勋国公战死边关的忌日,百姓自发祭奠,年年如此,他们想抓也抓不完。”
“都七年了,可怜忠骨蒙冤埋在边关,奸佞之辈却安枕无忧歌舞升平,哎……”
“这贼老天真是不开眼呐——”
“听说当时禾家父子十几口人殒命边关,腹部被剖开,里面尽是树根草皮,勋国
公那十一岁孙子临死仍紧抱着长矛高喊誓死捍卫领地……”
听到这里的秋梦期心中一跳,
因为她此时肩上背着的,
正是是记录当年边关那场大战的行军记录档案,是父兄留下来的一卷羊皮卷,原身翻阅过,如今听到百姓议论,像是触发了某个机关,那一行行字迅速跃入眼帘。
“……勋国公率四子七孙镇守扶台州……将士已三日粒米未进……太子命勋国公强攻库村……太子命前锋禾奇志率三千人夜袭洪郡三万兵马……将士饿得连武器都扛不起,全军覆没……太子命禾奇然率两万北军冲入敌人包围圈……其子禾四郎被俘,敌军以四郎为要挟,禾奇然含泪射死儿子命战士突围……太子率兵撤退二十里,留禾齐荣带领五千将士死守阳崇庄,其子禾七郎被敌将挑开肚子,腹内尽是树根草皮,临死仍握紧长矛大喊誓死捍卫大焱领土……”
何其惨烈。
秋梦期定定站在原地,原本不过一个小小的包袱,如今竟像是千斤的重量伏在肩上,让人动弹不得。
她不是原身,她若不愿,没人逼她。
可这样一来,忠心卫国的将士成了叛国贼,英魂被钉在了耻辱柱上,禾家人冤屈不伸,秋父死不瞑目,兄长也死不瞑目,秋梦期双腿如灌铅一般没办法迈开步子。
秋父是勋国公的贴身侍卫,身中数十刀侥幸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临终前将为勋国公一家洗冤正名的使命交给秋植,如今这个遗愿又来到了秋梦期面前。
不该如此。
不该如此,我应该为他们正名才是!一个念头在她胸中激荡着。
这个念头一出,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有鬼怪神力作乱,秋梦期觉得身上千斤重量骤然一轻,腿脚也变得轻快起来。
……
决心已下,就绝无悔改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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