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深秋的夜来的早,谢鹜行烧好滚水天也跟着变黑,扔了手里的柴火,起身将水舀进桶里。
身后的门被推开,谢鹜行直起身看去,来人带着一脸笑,正是白天两个宫女中的一人。
是春桃还是夏荷来着,谢鹜行记不得也懒得记。
“小公公。”春桃堆笑着走进屋,看见他脚边的水桶,熟络道:“这可是要给公主送去的吧?我来帮你。”
春桃弯腰去提,另一端却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住。
“不劳费心。”
疏冷清寒的声线让春桃一愣,抬眼对上少年人畜无害的一张俊脸,仿佛刚才的凉薄只是错觉。
谢鹜行弯了弯唇,“还是我送去为好。”
“同在一宫伺候,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春桃也知道自己过去伺候的怠慢,所以一门心思想着要在公主面前表现一番。
即便讨不了好,也不至于等将来公主真的得势了,自己遭责罚。
“这些粗活本就该我做,若是让嬷嬷知道了,反而怪罪。”谢鹜行薄剪的眼皮弯出浅弧,似笑非笑低看着她。
本该多情的一双桃花眼,在他这里却显出清冷,承上极为好看的皮囊,明知对面的人不过是个太监,春桃还是不免红了脸。
谢鹜行环看了眼一屋的柴火,又想一想,“若你真想帮忙,不如将这柴火劈了,一会儿兰嬷嬷会过来查看,我怕来不及。”
春桃哪里愿意劈柴禾,可是一听兰嬷嬷会来,不情愿也点点头,“那成。”
谢鹜行又是一笑,若有若无的嘲弄一闪而过,自顾提着水走了出去。
屋里亮着灯,雾玥已经散了发坐在圆凳上,仰着脸,与给自己束发的兰嬷嬷细声说着话,雪腮在烛火的晕照下更显的柔软,一触可破。
谢鹜行提了水进屋,雾玥一见他便没心思跟兰嬷嬷说话了,挺了挺肩头,目光追着他,两片柔粉的唇小幅度地抿动,一副迫不及待,有话要与他说的模样。
只是,小公主大抵对谁都是如此。
谢鹜行权当没看见,“嬷嬷,水打来了。”
“放到里间去吧。”兰嬷嬷侧过头,手指着帘后吩咐。
“是。”谢鹜行拨开帘子走进湢室。
谢鹜行很快放好水出来,看到小公主微抬了抬腰,只怕这会儿兰嬷嬷要是不在跟前,她早不肯乖乖坐着了。
一双乌眸亮还灼灼的朝他眨巴着,让他都忍不住好奇,小公主究竟想要说什么。
谢鹜行低敛下眉睫,朝兰嬷嬷道:“奴才就守在外头,嬷嬷有什么事,吩咐一声便可。”
兰嬷嬷经过一日看下来,谢鹜行虽然话不多,但手脚麻利,规矩也得当,尚算满意的唔了声。
谢鹜行带上门走到屋外,身后渐渐传来水花溅起的声响,清清凌凌,如珠玉坠洒玉盘,在荡出回响。
他无甚表情的静立在月下,眼中平静的一如悄寂的夜,直到听见雾玥似哭非
哭的一声啼。
隐约轻极的声音并听不太真切,谢鹜行轻阖了阖眼帘,紧跟着呜咽轻颤的细声又一次飘进耳畔。
“嬷嬷,疼。”
雾玥还在盘算着等兰嬷嬷走了,再偷偷把谢鹜行叫来说话,冷不防被兰嬷嬷用烫人的巾子裹住柔软,烫加疼让她禁不住呼出声。
兰嬷嬷满眼疼惜地安慰,“公主忍忍,水不热不管用。”
雾玥咬着唇忍耐,眼眶蕴湿了一圈,下唇也被咬出了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印子,颤颤巍巍的哭咽还是止不住从喉间溢了出来。
断断续续的,全数落在谢鹜行耳中,早晨便听小公主哭过一回疼。
谢鹜行转过身,望着被烛火照的昏黄的屋子,眉心略微折起。
雾玥只觉得难熬,等终于热敷完,她将贝齿一松,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
兰嬷嬷收起巾子问:“公主可觉得有好些?”
雾玥额上粘着些许汗意,脸颊也涨的绯红,可远不及那两团被热敷至充血的雪白来的红。
虽然瞧着触目惊心,但也确实没有那么涨了,雾玥眨眨泛潮的眼帘,气喘着说:“好点了。”
“那便好。”
兰嬷嬷取来衣裳给雾玥披上,她忙扯住两片衣襟,把自己严严实实的裹藏起来,生怕再受摧折。
等伺候雾玥躺下,兰嬷嬷才走出屋子,见谢鹜行还站在廊下,说了声,“你也去休息吧。”
谢鹜行低顺着眼,“管事公公教导过奴才,主子歇息时,需候在外头值守等候吩咐,就是夜里也要等过了三更才能离开。”
“奴才三生有幸能来伺候公主,定会尽心尽力,不敢懈怠。”
既然兰嬷嬷拿规矩说事,那自己便与她说规矩。
谢鹜行眼里的坚持让兰嬷嬷又改观几分,公主对他有大恩,若他真的知恩图报,公主身边真能多个衷心的奴才,也不是坏事。
如此想着,兰嬷嬷颔首说:“那你便仔细守着。”
待兰嬷嬷走远,谢鹜行才抬起眼帘。
屋内,雾玥也同时竖起耳朵听动静,听见脚步声远去,迫不及待就掀了被子下床,蹑手蹑脚的往门边走。
小小拉开一条缝,雾玥探出脑袋,一眼就在廊下找到谢鹜行,神色跟着一喜。
“谢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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