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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不要再白费功夫了,你知道的,我当前身体的情况并非人力可医。()”
强撑着回到宫内的御书房,拦住裴玠急着去召太医的脚步,陆琛轻轻地摇了摇头。
听着脑海中系统正在播报此世平均好感度在大雨落下的那一瞬间开始呈爆炸式增长№()_[(()”的电子音,陆琛对这意料之中的事情并没有感到意外。唯一出乎他预料的,就是此时身体的衰败速度远远超出了他原本的估算——
许是因为融合了世界核心宝石的缘故,此世的这具孱弱身体已经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灵魂、几乎随时都有可能崩毁衰竭。
而且,这次身体崩坏的根源并非在于世界意志的迫害,就连系统也对此束手无策,无法如前几个世界那般、借屏蔽世界意志的漏洞再给陆琛续命一段时间。
仅是走下高台便已耗尽了他的全身气力,躯体各处都开始破裂渗血,令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晕眩,脸色苍白得吓人;任谁都能看出这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再也无力回天。
但还好,此世与他牵连紧密的人在今日大多都来到了祈雨现场,也不用他再强吊着一口气硬撑太久。
“我不在了,陆家日后就要靠你们三人支撑门楣,”看向眼眶已经哭得通红的陆芸、陆琰和陆芙,陆琛轻声出言安慰、最后一次揉了揉他们的发顶,却因力气微弱再也无法似以往那般将他们的头发揉乱:“希望你们不要过于为我难过——毕竟你们也知道,阿兄是仙人嘛,仙人又怎么会死呢?只不过是换了一种存在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天上……”
陆家姐弟三人只感觉自己的头上仿佛被一阵清风抚过,唯一能感触到的,便是自家大兄的手此时冷得宛若那些自北疆运回的坚冰。
在气温极高的三伏天里,这无疑是极为反常的。就如那冬日里总会挤聚在一起、为对方取暖的小雀一般,他们争相用自己温热的手将兄长的双手包裹、企图令它们重新变得暖和起来,却只能是徒劳无功。
已经渐渐变得朦胧的泪眼中,他们看到那人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如往日成百上千个日夜那般、对他们
() 笑得无比温柔。
他说,“阿琰,弟妹中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的性子冲动,行事前一定要再三思量啊……”
他说,“芸娘,很遗憾,为兄无法看到你出嫁的那一天、亲自背你跨过门栏,但你和芙娘的十里红妆我已经提前备下,还有那吴州老宅树下埋着的女儿红,届时你们可要记得取出来喝啊?无论是与爱人组建新的家庭,还是继续你身为女官的事业,都不要害怕、尽管放开步子往前走吧!兄长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
他说,“芙娘,大兄今日祈雨功成、就要回到天上了,你以后的练功可不要懈怠了哦?若你将来能将梦想达成,真正成为如穆桂英、樊梨花一般的巾帼女将,我也一定会为你感到自豪……”
听着陆琛断断续续的话语,陆芸、陆琰和陆芙简直哭得泪如雨下,几近就要背过气去。即便在月前陆琛就已经向他们坦白了自己身为修真者的身份、也让他们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一天,心中满溢而出的痛苦却仍旧丝毫未减。
在这一刻,他们从未如此想要狠揍一顿曾经那个无比希望兄长真的会是仙人、拥有一身仙术的自己;往昔那些猜测兄长乃是真仙下凡的话语如今俱是化作了利刃,直刺他们默默流血的内心——
因为,他们发现,当陆琛决意在人前展露其济世救人谪仙真身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他留在人间的的时日已然走到了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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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兄长乃是仙人降世带来的自豪荣耀,陆家姐弟三人显然更希望陆琛仅是个普通人就好,就让他们如这世间再平凡不过的兄弟姐妹们一样相伴一生,而不是如现在这般即将天人相隔、永不复见。
甚至,当他们想起自己曾苦劝陆琛上京赶考的记忆时,都恨不得回溯时间,让大兄一定要留在江南——
若非陆琛北上入京,又哪里会发生后续的这一系列事情?
若陆琛一直久居江南,他们兄妹四人现在说不定正在那开满枇杷花的小院中举杯共饮,又怎么会惨遭如此生离死别?
但此时的陆琛却已经没有更多时间给他们更多安慰了,他的声音已经渐渐弱下去,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向站在一旁、同样红了眼眶的裴昭、薄檀和崔彧简单叮嘱了几句,顺便将弟妹三人托付给他们照料。
只是最后,这位谪仙笑着向他们眨眨眼,说出了自己已经猜到他们身为重生者的事实。
对于这点多少有所感知的三人也没有感到太过惊讶,即便陆琛没有挑明这点,他们其实也已经做好了日后寻个合适的机会主动向对方坦白的准备。
只是,那人终究没能留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坦白后的相视一笑尚未发生,他们便已率先迎来了离别。
最后的最后,陆琛有些吃力地挥挥手让众人离开,就留他和裴玠两人在此,一同走完这最后的一段时光。
“……介玉,当时没有选择答应与我在八月十五成婚,你现在后悔了吗?”与裴玠的手十指交握,他轻轻地说道,声音
低到如同呢喃,“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啦……我已经没有时间与你身披红衣、共赴金殿。”
“……”身旁的那位人间帝王不发一言,只是有温热的水珠不断滚落在陆琛的脸测,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滴。
那一日,这二人在御书房中一直呆到金乌西斜。
无人知道这两位大景权力最顶端的人都在其中谈了什么,只看到在最后一抹阳光隐没在天尽头的那一刻,书房的屋门“吱呀”一声向外大开;年轻的新帝手持一枚桃木护符,抱着仿佛睡着了一样的国师自其中走出,整个人面无表情、如同失去了三魂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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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辅三年七月十六,大景国师陆琛以身为祭、结束大旱的消息自京城蔓延开来。
裴玠头戴九旒冠冕、身穿一身丧服,竟是以帝王之身亲自为其扶棺、举行了最高规格的国葬。
同日,陆家获丹书铁卷、大景举国挂起了白幡;关于这位疑似仙人履凡的国师的神祠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开始在南北各州郡遍地开花,成了大景有史以来第一位真人为圣的所在。
在这全程,裴玠的精神状态都稳定得异常,令知晓其与陆琛关系内情的陆家姐弟和裴昭、薄檀、连泽等人都为之感到讶然——
直到那位国师的头七当晚,裴玠召已经在燕亲王府中睡下的裴昭深夜进宫,见面的地点竟被设在了陆琛停灵的宫殿。
感受着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冷飕飕的初秋晚风,这位身穿蟒袍的大景亲王跟随在提灯带路的暗卫身后、漫步在这漆黑一片的皇宫深处,只感觉自己身上都泛起了凉意。
待到他看到那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满是红绸彩烛的灵堂和那独自站在灵堂中央、身穿大红喜服的堂兄时,这丝凉意瞬间便顶到了天灵盖,让他浑身都炸了毛。
“你……裴玠你到底……!”你到底是人是鬼?!
被眼前这副比恐怖题材的话本戏剧还要诡异的画面冲击,裴昭紧紧扒住门框,不敢进入那堆满冰鉴、冷气弥漫的殿中,只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开始不住地发抖。
“我是人。”仿佛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对面那位不知为何自陆琛去世后就开始变得有些陌生的皇帝抬手向他扔过来一件物什。
裴昭迎面接过,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枚崭新的桃木护符。
是陆琛制作的桃木护符。
“今晚叫你过来,其实也只是为了让你再代我执政一段时间。”远处的殿中传来裴玠那一如既往令人火大的声音:“反正你也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应该可以做到的吧?”
只不过,与之前两次不同的是,这次代政的时间期限将被延长至一生。
“对了,传位的诏书我已经写好了,已经派人送去燕王府上,也向丞相府送了备份。”就这样说着内容无比炸裂的话,那一身喜服的人躺进了大殿中央的那具双人长棺,甚至自己贴心地将棺盖缓缓闭合,令自其中传出的声音都变得沉闷了些许:
“至于
那枚护符,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不如就当作酬劳送给你用好了,”若留着这护符在身边,怕是自己想自绝都无法死成,“还有,感谢你能来参加我和无晦的大婚典礼,也莫要忘了将我们二人葬在一起。”
最后,只留下了一句“往后,大景就拜托给你了”,那棺中就再无任何声响传出,整个宛如婚堂的大殿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
然而,此时的裴昭却已经再顾不得害怕四周阴森可怖的场景了,其发出的悲鸣声登时划破了黑夜、回荡在殿中,哀转久绝、传出很远:
“等,等等……裴介玉,你把话说清楚点!!什么诏书?什么大婚?!”
“【—大景粗口—】!【—大景粗口—】!你们俩这是又要偷跑,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干活是吧?!是吧!!!”
那殿中传出的声响起初满是拍击棺材盖的沉闷敲击和模糊不清的怒骂,但很快便变成了又哭又笑的杂音,最终化作了纯然的悲恸、渐渐低沉下去,再听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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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景编年史》有云,天辅三年七月二十二日晚,惠帝裴玠因神伤过度、崩于国师置灵偏殿,临终前曾召燕王裴昭入宫,传位于燕,并言说自己将与国师一同羽化登仙,令其莫要过多感怀,合该以喜丧置之。
后,燕王果尊其遗嘱,号令宫人以大红锦缎铺就灵堂,且设置合棺,将帝与国师共葬之。天下百姓听闻,便于陆琛灵祠内另设香堂,令惠帝一同共享万载供奉。
观其在位短短数年却屡次立下不世功业,世人多深信其确实已与国师一同归返天界、述职成仙。
自此以后的百年间,时常有人言称自己曾在荒郊野外或江心大泽远远看到这二人乘云踏雾、一同出游的画面。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目击者身处的年代和环境都各不相同,但他们眼中所见的那两个已然化仙的人却总是双手相牵、亲密无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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