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水稻灌浆、正需要汲取大量水源的八月,即便是水系最为丰富的江南一带也出现了用水紧张的情况。
因久久没有降雨补充,之前修筑的那些蓄水池已经在人们的灌溉和日常取用下彻底见底;地下水位也下降得厉害,如今只有十米以上的深井中还能打到水,其余的竖井都已干涸。
南方尚且如此,就更不要提本就缺水的北方了。
即便在朝堂中央所驻的京城,行人当街中暑晕倒的现象也已经屡见不鲜;在那些偏僻少人的贫穷郡县,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有乞丐干渴致死的惨状。
在自身性命遭受威胁之际,再没有人会沉浸于半年前国战获胜的喜悦之中了;所有百姓都受够了当前这仿佛永远不会结束的酷暑和每天都如影随形的干渴。
即便官府再三管控,水价和粮价还是上涨了,甚至出现了自行交易的黑市。
“没办法,不巧之前国库中的存粮大半都用作了征伐夏人的军粮,现
() 在所剩的库存并不够调剂打压大景全境的粮价……()”
来陆府向陆琛请教记账新法细节时,崔彧打了个哈欠、有些无力地说道,眼底的那抹青灰色无比显眼。
疯了,真是疯了!这已经是我这个月查抄的第五个与人勾结、高价倒卖粮食的官员……这些硕鼠们简直是要钱不要命了!!?()_[(()”
在与裴昭的通信中,薄檀如此写道,身畔那柄尚方宝剑的剑身上沾满了凝聚未散的血腥气。
“……已经不止一个天师在外出执勤时遇到了被百姓当街阻拦跪拜的情况。”
于此同时,天师府中,正在向陆琛汇报政务的某个下属面色愁苦,点着戒疤的头顶满是汗水:“他们都在苦苦哀求,试图让我们开启大祭,以让上天降雨、拯救天下万民,但……”
但唯独这点,我们却真的无法做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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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同僚们被暴民围堵、辱骂骗子的景象也在同时上演。”
之前那人话音未落,另一位身穿道袍的下属也摇了摇头,同时撩起袖袍向陆琛展示了一下他手腕上被农具击打所致的青紫淤痕,脸上满是无奈:
“没办法,现在民情激愤,所有人都因这见鬼的天气搞得火气正旺;我们总不能还手让事态变得更加失控,便只能被动挨打、寻机逃跑……”谁曾想到他当初扮假道士当街为人批命都不曾挨过的打,如今成了救苦救民的真天师后竟被补回来了呢?所用的农具甚至还是他们亲自售卖出去、交到凶手手中的。
“传令下去,让各个州府的天师们对此多加防备,一旦形势苗头不对就立刻离开。”听闻此言,陆琛也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同时做好了后续的一系列部署:
“还有,自五月开始下发的酷暑补贴再翻一倍,走我名下的私库;凡是在出勤途中被百姓围攻受伤的天师也可另领一份补偿,同时对他们做好心态调剂、安慰妥当,万万不能因此使他们和百姓离了心……”
只是,在下属们纷纷抱拳离开后,重新恢复寂静的天师府府衙内,陆琛却看着窗外那棵被暑气蒸腾得打蔫的海棠花树久久愣神,心中无数思绪翻涌起落:
就如同在连泽身上复现的【七洞十二箭】一般,如今这场比“既定的未来”中所描述的还要更为严酷的旱灾,是否就是此世世界意志试图令一切重归轨道、所做出的激烈反击呢?
联想到那些本该死于江南大涝、胡人入侵中的大景生民,陆琛的面色也彻底阴沉了下来——
若这个世界的“天道”铁了心要让这些如今尚还活着的民众的性命重归九幽,那此次大旱怕不是方才走了个开场、还远远未到终结的时候;届时,到其彻底结束的那一天为止,将会因此死去的人,又何止万万千千?
那么,陆琛。
是就此作壁上观,在这场灾难中保存自身、以求完整地度过此生;还是做一件扭转乾坤的大事、以一人自身救万民于水火——两相对比,你会如何选呢?
扪心自问之下,他就这样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直到那颗仿佛想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烤做焦土的太阳西斜、将天际染成一片的血红,也将这不祥的红光洒在高堂的匾额和他的身上。
脑海中那已经完成一半的婚服画面一闪而过,但这位此世唯一【真正】的天师最终还是将目光聚焦于那如血的高天。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已然有了断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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