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杨羽卿问。
穆程没有说话,施布的梦境,是他的意识到来,他也在沉睡,不能开口,一开口,他会醒来,便从杨羽卿的梦境里消失了。
他再看案牍,那画旁边,还有个未批完的奏折,正是皇叔呈上来的,细看之余,身边人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衣物自指端划过,是可以触碰到的,杨羽卿怔了下,攥攥手。
穆程本来在看着奏折,被他拉了一下,就抬眼正面看向他。
杨羽卿又呆住了。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抚碰上那脸。
那手掌抚过他的脸颊,至眉眼,一点点摩挲。
你想要记清楚我的长相吗,穆程笑,任由他抚着。
其实你那副画画得已然很像了。
面前人的手又抚至面上,而后,捧着他的脸,微微仰头,轻轻地吻了上来。
穆程:“……”
杨羽卿吻了一下,缓缓退离,看这人并没有抵触,便再吻上。
既然是梦境,那么在梦里,还拘束什么呢,他要在这良夜里肆意妄为,要和自己一眼着迷的梦中人亲热,谁也看不见,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么想着,他轻微喘息,抬手解开自己的衣扣,长衫落至地上,他拥吻的力道加大。
穆程愣了一瞬。
不过只有一瞬,温暖的身躯在他面前,柔软的唇落在唇畔,他回神后,便回应了这个吻,搂紧怀中人,低头与他耳鬓厮磨。
的确是梦,他编织的梦境,两人只是神思交汇,所以,好吧,这般良夜,的确不该辜负。
因他的回应,怀中人的情愫更甚,两人一路拥吻着到床畔,杨羽卿被压在身下,错愕了一下,随后便接受,搂紧身上人,又道:“你是谁?”
穆程没有回答他。
杨羽卿没再多问,又道:“我怎样能每天梦见你?”
还是没等到回复,杨羽卿的话语支离破碎:“如果我入睡前折一枝桃花在枕边,你就来入梦,好不好?”
穆程浅浅笑着,不回话,只吻上他的唇。
到后来,杨羽卿已然说不出什么话,皆是呢喃之声。
待他醒来,一睁眼,看梦里人还在床畔,他知道,自己依然在做梦。
穆程已经穿好了衣服,在案牍边看上面的东西。
外面有宫人的脚步声,杨羽卿天未亮要上朝,伺候他起床的宫人要起得更早,他们马上要进来了。
穆程看到那奏折上,皇叔请示明日城外狩猎事宜。
一个蓄谋造反的人,他邀皇帝狩猎,不会有什么好意,穆程看看床边人,在那纸上画了个叉。
杨羽卿看懂了:“你让我不要去?”他对着奏折沉思片刻,“此时狩猎,劳民伤财,的确不是最佳时机,可这样也会驳了皇叔的面子。”
穆程抬眼,再摇头。
“好,我不去。”杨羽卿这一瞬间就答
应了他,“你一定是什么神仙吧,你说的话,我信。”
门外掌了灯,宫人推门走入。
穆程在案边轻轻一笑,衣袖一挥,人影消散。
帷幔外宫女小声唤:“陛下。”
杨羽卿愕然睁眼。
他回到了现实,真正醒来,床边的桃花轻动,案牍边人影已无处可寻,奏折还是原样,没有被动过的迹象,那个深刻的“叉”昨天还在纸上落下印痕,现在已然看不见,他的衣衫完好,没有脱过,身上半点痕迹也无。
只看见宫女站在帷幔之外,并不敢靠近他的床畔。
他轻微喘气。
梦里人并不会改变自己,那毕竟只是梦。
一场春/梦,梦醒了无痕,可是让他忍不住回想,一点一滴都记得清楚,唇齿相缠,耳鬓厮磨,那愉悦的感觉也还在,他们是如何相吻,如何缠绵……
酣畅淋漓,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皇帝忍不住回味,而在回味中,不觉羞红了脸。
不,也不算是毫无痕迹,他起身时,发现被褥上有几许湿润。
他将被子推开,吩咐人准备水,得洗个澡。
今日上朝,皇叔问及狩猎之事,他想及梦里人给的提醒,回绝了对方。
那皇叔错愕,分析利弊,劝说了很多,杨羽卿只坚定道,回头再议。
对方狐疑着退下。
老丞相又开始请求立后之事,甚至还驳了前日皇叔的言论,说帝王床帷之事关乎天下,不是私事儿。
杨羽卿听到“床帷之事”,想起昨晚的缠绵,面上微红,抬眼时,笑意微收,不说回头再议,今日直截了当,他道:“朕心悦男子。”
满朝文武愕然无声,那老丞相蓦地抬眼。
“朕心悦男子,只会与男子同榻,爱卿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老丞相还在呆愣中,久久不能回神。
满朝文武太震惊,忍不住窃窃私语:“陛下喜好男子,那如何延绵子嗣,我盛朝后继何人啊?”
老丞相终于回神,一脸悲愤之色,望向殿中柱,在他行动之前,杨羽卿先他一步:“爱卿即便撞柱,朕也不会改变心意,还是不要自讨罪受了。”
丞相怔怔僵住,这看上去……是以命要挟也没用了,陛下竟然如此坚定!
他踉跄几步,后退。
座上皇帝道:“爱卿如若看不下去,朕准你告老还乡。”
丞相一惊,思虑片刻:“微臣志在报效朝堂,此生此命皆为我盛朝太平,就此回乡,臣不愿。”
“爱卿之心朕明白,为盛朝操劳之心朕也看得见,但朕意已决,爱卿若留,就莫再多论朕之私事。”皇帝说着起身,衣袖一扬,俯瞰一众朝臣,“诸位一口一个延绵子嗣,是认为朕无子嗣,这盛朝就要亡了么,如果我盛朝这么轻易而亡,那先祖开拓之功,朕守护之力,便全都白费了呗?”
满朝噤声,须臾后齐齐俯身:“臣绝无此意。”
“无此意最好
。”皇帝一甩手衣袖,坐回龙椅之上,“朕的床帷之事,请诸位莫再如此关注。”
静默了会儿,那老丞相一叹,行礼:“臣遵旨。”
其他人也行礼:“臣遵旨。”
“退朝。”杨羽卿拂袖而去。
中午,果不其然,太后传话让过去。
太后对于他喜好男子之事没多问一句,只道:“身在皇家,总归身不由己,陛下膝下子,将来必会有朝堂之争,这是无可避免的。”
杨羽卿抬头看檐下笼中鸟,颔首:“也许,我本不适合呆在宫廷之中。”
太后脸色一变:“卿儿这说的什么话。”
皇帝笑了笑:“儿子失言,母后莫见怪。”说罢转身看向窗外。
太后只能见其侧颜,她望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无声一叹。
他母妃去世,小孩送到中宫来养时,是八岁的年龄,小小少年天性活泼,脑子里一股儿天马行空,奇思妙想,爱种花养草,爱游历各地,爱吟诗作对,唯独不爱学治国之道,不喜恪守成规,但那一年他被立为太子,不爱学也得逼着学,后来继任为帝,那些个爱的,全都被迫抛弃,不爱的,却要加紧学习。
这些年见皇帝从开朗爱笑的小少年变成了沉稳内敛的一国之君,他聪明勤奋,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盛朝数代帝王,他是功绩最高者,登基这些年,盛朝四野太平,百姓达到了空前的富足与安逸。
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却也压住了自己的喜好,太后知晓,但没办法。
正因他为盛朝带来了空前兴盛,因此,皇帝喜爱男子一事传出,百姓们并无异议。
帝王当朝力排众议,诉说自己的喜好,明明该是一段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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