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芦荻站在老松奇石后,手指抓进凸起的岩石,留下五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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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沉霜昏睡了快两日,期间断断续续醒来几次,痨死生趁此机会赶紧给他喂药。
刚喂没几口,他又昏昏睡去,每一次燕芦荻着急忙慌赶过来想见他,都没能赶上时机,裴汶等人想问他后续打算,也没有成功,只能先在澹水九章中各自修养,按兵不动。
坐月峰上有阵法防护,一切环境还算宜人。
但在坐月峰之外,天地间异象频发,灵脉中的灵力、山河间的气运似乎都被某只无形的巨手搅乱又攫取。
长昆山上常见雪峰在狂风墨云中坍塌破碎,地动传遍方圆百里,似乎还压死了几只在山中修炼的千年蛇妖。
雪山寥无人烟,天灾不会造成太大危害,但在长昆山之外,人烟稠密的凡城与仙都之中,却是一片混乱,大祸已至。
雾泊被强风吹得波涛滚滚,金红的鱼儿被一浪拍上岸,在石子路上艰难地跳着尾巴。
谢邙把金尾鱼抛回湖中,端着煎好的药推门进屋。
锦床上空无一人,屋中光线昏暗如暮。
谢邙脚步一顿,向着清风穿行的方向看去,在屋子西北角看见了坐在窗沿上的孟沉霜。
他放下漆盘,只端着玛瑙碗走过去:“醒了?先把药喝了。”
孟沉霜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谢邙:“啊……对,醒了。”
他接过药碗,尝了一口,顿时咋舌:“好苦,你们该趁着我昏迷,把这苦药灌进我喉咙里。”
“徐复敛给你喂了不少。”谢邙说着,看向窗外繁密至极,如瀑如云的藤萝花,今天早晨日出时,它们尚且只盖住了窗户的上半边,现在却已经长得垂落在地。
孟沉霜的手心中不断散出金色的神力光点,将藤萝花树催生得更加茂盛,紫白交杂的花束交叠在一起,将南西北面的窗户都挡得差不多了。
穿过花叶缝隙透进来的阳光如同细碎的星子,浓香甜腻袭人。
“怎么忽然养起花来了?”谢邙问。
孟沉霜:“想多看看花,药多苦啊,还是花香。”
他一口喝干净了碗中黑褐色的药汁,把它们尽数咽入喉中,忽然倾身压在谢邙身上。
“还是头晕吗?回床上去休息会儿。()”
“不,不用去床上,这里就很好。?()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孟沉霜在谢邙颈边轻嗅,“南澶比花还香,且让我尝一口。”
他环住谢邙的脖子,吻上他的唇,苦涩的味道在两人的唇齿间弥散开来。
孟沉霜把全部的重量压到了谢邙身上,谢邙紧握着孟沉霜的腰,步步后退,最终两人一起撞进了窗下的一张竹编摇椅。
摇椅在花影中剧烈晃动,谢邙立刻扶住孟沉霜的右肩,以免他压倒左心处的伤口。
孟沉霜却低下头,缺乏血色却温暖柔软的唇吻上谢邙的指尖,又一点点啄上他的指节。
清浅的触碰像是将手指从垂落的藤萝花束间穿过,带起细细麻麻的痒。
谢邙想把手收回来,却被那洁白的齿列叼住了拇指。
“沉霜,别这样,回去休息养伤。”谢邙的喉结动了动,试图控制自己的声音。
“不。”孟沉霜嘟囔着,“我睡得够久了,伤口已经结痂了。”
“你的身体还虚弱,不是做这些事的时候。”
孟沉霜却捧住谢邙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虚弱?那更该双修了,我们是不是还从没尝试过双修的功法,听说采阳补丨精,最益修为。”
谢邙握着孟沉霜的腰,仍想把他挪开,孟沉霜却死死卡住他的手腕,放轻了声音,猫儿似的跟他说:“南澶,南澶——我喜欢你,我想多看看你,也让你多看看我,你分明也是喜欢的。”
谢邙绷着脸,似乎忍耐地极艰难:“那我们便多看看,你不要乱动。”
孟沉霜却从摇椅上滑了下去,一只手把谢邙的两腕加这整个人按在摇椅上。
“可是外面的天要崩了,地要陷了,我们不剩多少时间了……这样你喜欢吗?”
他埋着脸含糊地问。
谢邙仰过头,闭上双目,手指抓进孟沉霜柔软的发间。
他知道,自己一旦丢盔弃甲,就逃不掉了。
夜幕落下时,伏雪庐中燃起了一盏烛火。
四周阻隔窥探的灵力屏障被撤下,谢邙拿着漆盘和药碗出来时,正对上围在屋外焦急等候的一众人。
裴汶问:“剑主情况如何,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邙拉紧门,把喝空了的药碗交给痨死生:“无事,他醒过来一会儿,我带他去屋后温泉疗了伤,刚刚又睡下了。”
痨死生踏上台阶想进去看,却被谢邙用漆盘挡在身前拦住:“他没昏过去,只是累了,先别去打扰他,让他睡一会儿。”
痨死生听着他微变的声音,忽然转头观察了几眼谢邙的脸色,一下子欲言又止,欸、欸的长吁两声,还是忍不住道:“仙尊,注意着点。”
“我知道。”
痨死生看着谢邙这张对外冰冷淡漠的脸,怀疑他不知道。
眼下是办事的时候吗?
谢邙环视一圈,看到应商独自一人站在檐下,问:“燕芦荻呢?”
() 应商:“他一个人去碎梦崖练刀了。”
谢邙:“沉霜想见他,等他练完刀,便叫他过来。徐大夫,劳烦给沉霜煎一副补气血的药。”
“自然,是该补一补气血。”痨死生念叨着往后面的药棚去,没过一会儿,谢邙也跟来了。
痨死生一边捡药材,一边说:“果然,我料想是仙尊有话要问。”
“沉霜的身体情况到底如何?”
“这几天灵丹妙药一盆一盆地喂,伤口都在愈合了。”
“除此以外呢?他说话有些不对劲。”
痨死生:“说不定是伤到脑子的后遗症。”
谢邙不语。
痨死生以为身后的人走了,一转身,对上谢邙漆黑如潭的双目,差点没把魂吓飞:“仙尊!”
“你看出了什么?”谢邙问。
痨死生惊魂不定,缓了好一会儿,才挠着头发道:“是有些不对,但是……这只会让他虚弱——当然,病中行房也有损身体,也会让他虚弱,仙尊,你实在是该克制点。”
“只是虚弱?”
“我感觉不会是伤到脑子诱发脑疾,导致胡言乱语。”痨死生说,“陛下现在的身体状况和常人很不同,我猜只要不把他大卸八块……咳咳,我不说这个词,仙尊你别瞪我。只要他的肢体大致完好,魂魄也在,应当都死不了,但是……如果他身上的生机流失殆尽,我却说不好了。”
“生机?”
“随口胡扯的名字。像是一种力量汇聚在他体内,维持着躯体运行,我从没见过这种力量,不知道它具体有什么用,但我能察觉到它正在不断消散。”痨死生道,“或许,陛下自己也察觉到了。”
“如果生机完全消散,他会如何?”
痨死生弓着腰,转过身去刨药罐子底下的炭火,暗红色的光辉映在谢邙的玄绀袍裾上,明明暗暗。
“我不知道这力量到底是什么,但我叫它生机,仙尊应该能猜出其中意味了,是我担心如果这力量消散殆尽,陛下便要……去了。”
“若是想要阻止生机消散,或者补充生机呢?”
痨死生道:“我不得其法,而且剑主自己知道,却什么也没说,既不害怕,也不寻找救命的办法,反倒是、反倒是还……纵情纵欲,又是医治燕小友,又是催生藤萝花,还与仙尊双修取乐。”
痨死生说到半截忽然嘶了一声,转过头来打量谢邙:“难道双修可以治他这病?谢仙尊,你们双修完之后,剑主有没有这个,变得通体舒泰、龙精虎猛?”
谢邙蹙眉:“他累了,歇下了。”
“唉,看来双修也没用。”痨死生眼睛耷拉下去,显得遗憾而苦恼,“如果真如你我所料想,仙尊还是……早做打算吧,我看那几位道友、大师似都还等着剑主好起来,大展一番宏图,比起叫希望落空,不如一开始就讲清楚。”
“我会去问问他。”
“欸好……等等,仙尊你要去问谁?裴大人还是问冤大师?”痨死生瞪大眼,“还是说你要直接去问陛下?”
“问沉霜。”
痨死生:“病人如今都这样了,身边人还非要去问一个答案……他或许只是想平静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你一开口,便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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