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折芳得知流微的遭遇,沉默许久,将他留在丹霞峰收为弟子,并且在发现他丹田被毁掉一半后,这些年来一直在留意与之相关的药方。
她知道,流微随他修了丹道,但每每在无人看到的时候,他总是会拿出曾经的长剑擦拭。
他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终有一日会为母亲报仇。
“不知不觉说了这么久,外面天都黑了。”折芳收回情绪,将眼中的悲伤情绪藏起。
郁雪融也怔愣着,听着听着,也渐渐觉得眼眶发酸,低着头没有言语。
“好了,不聊这些伤心的往事了。”折芳柔声安慰道。
她轻轻拍了拍郁雪融的肩膀:“来吧,明夜幽昙快要开了,虽然只会盛开一个晚上,但是它们真的非常非常漂亮。”
……
夜凉如水,傅孤尘指间划出的剑气,将眼前扭曲的魔神残影从中斩断。那些残影啸叫着散去,面前的这片区域的遗迹变得安静起来。
傅孤尘抬头看了看月色。
时间有些晚,他该回去了。
今夜的扶危峰分外安静,安静到傅孤尘回来时,甚至没有看到书房里每晚都会留给他的那盏灯。
傅孤尘心中一窒,脚步飞快地走进小院,朝四周看去,这才意识到,
郁雪融居然不在。
他去哪儿了?
郁雪融平日里总是早早就休息了,偶尔会有事忙到比较晚,但他并不是个喜欢在夜间出行的人。
没有了暖色灯火的小院,显得异常冷清。
那一瞬间,傅孤尘心里涌上来太多他以为早已不会有的情绪,几乎要拥挤着撕掉他一直以来沉静的外表。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唤动南明宗的诸多阵法,用来寻找郁雪融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个裹着披风,像个毛绒绒白团子的郁雪融,在夜色里没看清路,突然就撞进了他怀里。
“诶……谢谢。”
郁雪融感觉有人扶住了自己,这才让他稳住身体。
郁雪融抬头,借着月色这才发现是傅孤尘扶住了他。于是问:“你怎么就这样站在院子里,也不点灯?”
傅孤尘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低头俯身,主动抱住了郁雪融。
一种失而复得的情绪,让他的心口微微发颤。
郁雪融因为这个突如起来的拥抱而有些怔愣,两个人身上的衣袍都沾染上了些夜晚的凉意,但是傅孤尘此刻的体温比往常更热。
一时间像是要将寒意都融化一样,透过身上的衣衫,侵染到郁雪融的身体上。
郁雪融察觉到了傅孤尘此刻的情绪,似乎与平常有些不同,所以他便任由傅孤尘这样抱着。过了一会儿才小声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啦?是有什么不顺利吗?”
傅孤尘过了许久,才意识到自己所作的事,已经超出了他给自己划下的那条线。
他恍然松开这个拥抱,然后闭上眼睛,整理好心中混杂着的诸多情绪。然后又恢复了往日里平静的嗓音:“没事,只是刚回来,看见你不在。”
“啊,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去了趟丹霞峰。”郁雪融说着,从袖子里捧出来一朵花,递到傅孤尘眼前,对他说,“你看,这是明夜幽昙,好漂亮好漂亮。走的时候我问折芳长老又要了一朵,想带回来给你看。”
蓝色的昙花在夜里盛放,花瓣像是流动的水,又像是满盈的月光,幽幽地散发着绮丽的微光。
“很漂亮。”傅孤尘说。
但比昙花更漂亮的,是郁雪融的眼睛。
一双想要与他分享美好的眼睛,那眼中柔软明亮的光,像是被月色小心翼翼打磨过的宝石。
郁雪融笑了,眉眼弯弯的,似乎很开心傅孤尘也喜欢这朵昙花。
他很自然地拉过傅孤尘的手,语调轻快: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事,之前不是说等东西做好了给你看吗?你跟我来。”
郁雪融走到了傅孤尘的房间,点燃桌上的灯火。
然后让傅孤尘坐在床榻上,自己站在他面前,取出了刚刚在丹霞峰趁着夜色调制好的灵药。然后对傅孤尘说:“你把衣服敞开,我帮你上药。”
不知道为什么,郁雪融居然觉得今天的傅孤尘似乎有那么点……百依百顺的意思。
这个词可能有点不太准
确,
但确实无论是郁雪融去牵他,
还是让他在床上坐下,傅孤尘都没有拒绝。
就连现在,他也只是稍微犹疑了一下,便依言将上衣拉开,露出他原本不愿示人的伤痕与烙印。
但就算是这样,在郁雪融往他胸口前的烙印上敷药时,还是感觉到了傅孤尘身体骤然地紧绷。
郁雪融赶紧停下手,问道:“是很疼吗?”
他在书上找到的这个方子虽说比较温和,但毕竟是要祛除烙印,多少还是会有些疼痛或灼烧的感觉。
傅孤尘摇了摇头,垂着眼,目光低沉。连声音似乎都沾上点哑意:“不,我只是没想到……”
他原本以为,郁雪融只是要帮他先前被花瓣刺破的伤口上药。
傅孤尘不知道后来那位成了剑尊的自己,会是如何去除这道恶意的刺青烙印。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手段绝不会有多温和。
因为他从来对疼痛都不敏感,就算是要强行将血肉从身体上剥离,他也不是做不出来。
“如果疼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方子上说这药可以分很多次用,每次用得少些,疼就会轻些。“郁雪融担忧地看着他,就怕以傅孤尘这个性格,疼也忍着不肯说。
“不疼。”傅孤尘说着,轻轻靠过来,握住了郁雪融的另一只手。
那双手因为寒疾,总是很凉,清瘦的手腕似乎能被轻而易举的圈在掌心。
傅孤尘不由地想,这样一具纤细脆弱,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碰碎了的身体。却为什么总是在不断地为了他忙忙碌碌,想要去治好连他自己都不关心的伤痕。
郁雪融任由他握着,另一只手继续仔细给他涂药。
傅孤尘的手总是干燥而温暖的,身体大部分地方也是如此。唯独被烙印上刺青的这一片皮肤,似乎像是已经坏死了一样,冰冷地不像他身体的一部分。
但是现在有办法让将满怀恶意的烙印祛除了,以后也都不会再有了。
郁雪融这样想着,渐渐将灵药涂抹完毕。
“好啦,药方上说,这样保持七天,就会慢慢消掉了。”郁雪融心里也是真的开心,至少傅孤尘以后都不会再因为这片烙印,而在需要脱掉衣服的时候遮掩别人的目光了。
做完这些,郁雪融将东西收拾了一下。他正准备回去休息,但是突然脑海中跳出来一件事情。
是他在折芳长老那里的时候想到的,如果平常能和傅孤尘多贴近一些,他身上的寒疾应该能好得快很多。
因为毕竟,他不能泡在净水灵泉里睡觉,但是也许可以挨着傅孤尘过夜。
应该……可以的吧?
郁雪融心里稍微有点打鼓,但是今天的傅孤尘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冷淡,感觉也许有那么一点成功的机会。
要不然,试着问一问?
“那个,我有个事情想找你帮忙。如果你觉得不行的话,可以直接不回答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郁雪融抿了下嘴唇。
然后他浅浅吸了一口气,说:
“我身有寒疾,
应该是因为业火琉璃心的缘故,
靠近你的话体内寒气就会被驱除一些。所以……我晚上能睡在你这里吗?”
傅孤尘看着他,眼神沉沉,没有立刻说话。
郁雪融赶忙补充道:“你放心,我晚上睡觉很安静,不会乱动,也不怎么占地方。只需要留给我这么点地方就可以……”
傅孤尘抬手握住郁雪融的指尖,感受到上面过分的冰凉。
这次他开了口,低声道:“好。”
正准备再说些自己优点,以争取同意的郁雪融:“诶?”
傅孤尘就这么答应了吗?
这比自己想象中,似乎要容易好多好多,原来……傅孤尘也没有他平常看上去那么冷淡嘛。
得到了傅孤尘的同意,郁雪融低头去看他的床榻。这才发现上面空无一物,房间里原本准备好的被褥,傅孤尘根本就没有用过。
郁雪融讶异地问他:“这样睡,晚上不难受吗?你不喜欢被褥的话,我去拿两条绒毯过来。”
说着,郁雪融就走出去,从自己房间拿了两条厚厚的绒毯,铺在了傅孤尘的床榻上。一下子整张床就变得温暖舒服起来。
郁雪融满意地拍了拍手,这才是适合睡觉的地方嘛。
他看了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很晚了。于是赶忙拉着傅孤尘一起收拾洗漱,然后两个人挨着躺上床榻。
郁雪融确实占不了多少地方,他侧身睡在哪里,微微弯曲着四肢,躺在厚厚的绒毯里时,感觉只有小小的一只。
傅孤尘熄灭了灯火,在黑暗里对他说:“睡吧。”
“嗯。”郁雪融闭上眼睛,感受到温暖的热度从身旁传来,透过皮肤慢慢驱散他经脉深处的寒气,让他从里到外都暖融融的。
他轻声对傅孤尘说:“祝你做个好梦。”
郁雪融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在温热的气息包裹下入眠。
傅孤尘很久都没做过梦了。
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件坏事,毕竟即使偶然梦回,也只是充满冰冷和血的记忆重现。
月色从窗户落进来,柔光似水。
傅孤尘看着郁雪融,在他睡着之后伸出手,绕过身侧,修长的手指落在郁雪融颈后,轻轻地,一下又接着一下,抚摸着他。
感受那片皮肤之下,似乎有什么在微微发着烫。
傅孤尘知道,他从在选拔仪式上第一次看到郁雪融就知道。这过分苍白的皮肤之下,藏着一个连郁雪融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是一寸附着在脊骨上,灵光已然黯淡的先天剑骨。
这样一件让整个上重天都求之不得,无处寻找的无上异宝,就这样安静地藏在一副如此柔软易碎的身躯之下。
它似乎被用来做过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如今已经丧失了几乎所有的灵气,不复当初。
但傅孤尘还是能确认,这就是属于他,或者应该说属于后来寒渊剑尊的那一寸先天剑骨。
先天剑骨即使在所
有的先天异宝中,都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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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人想要强行将其抢夺,先天剑骨便会自行碎裂。若是想给予他人,必须要先天剑骨的主人心甘情愿。
至于给予的方式,更是必须无比亲密,无比熟悉。
熟悉到身体的每个部分都曾彼此相触,每寸骨血都被爱意浸透。
之后鱼水成欢,云情雨意。
最后才能彻彻底底,承受他所给予的,一切、一切的馈赠。
……
傅孤尘看着安静睡在身边,只是浅浅挨着他的郁雪融。
所以后来的那个自己,是怎样爱上眼前这个人的呢?
如果说初见时,傅孤尘还是因为好奇而忍不住想探寻,那么现在,他现在多少能懂得了。
只是尚且短暂的相处,他就几乎已经没办法再维持自己划定下的界限。
那么后来的他,一定有着太多太多的时间,去盛满那些点点滴滴,几乎要溢出来的感情吧?
傅孤尘心脏中,此刻几乎要漫出一种近乎偏执的感情。
是的,他甚至有些嫉妒后来的那个自己。能有足够长的时间,去和郁雪融度过彼此相守的岁月。
傅孤尘感觉到,手指下的皮肤在微微发着烫。
让他似乎能想象出,当初先天剑骨被给予时,这片皮肤会灼热粘腻到怎样的程度。
如此苍白如玉的肌肤,也会因为动情到深处,而染上艳丽旖旎的红吗?
而那时候,抵死缠绵间,将剑骨给予爱人的寒渊,又在想些什么?傅孤尘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去揣测。
手掌也渐渐整个覆上郁雪融的颈后,近乎贪恋,又极度克制地将他半拢入怀中。
傅孤尘的心脏渐渐安静下来,与身边那个人靠得很近。
郁雪融似乎梦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傅孤尘指尖抚过他的眉眼,然后隔着掌心,落下一个灼热却轻浅的吻。
……
郁雪融好像做了一个梦,但是当他环顾四周,却又发现这并不是他所见过的任何地方。
很快郁雪融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梦,而也许是傅孤尘从前的记忆。
因为他似乎能知晓一些,并没有出现在眼前的事情,比如这里应该是下重天某个势力很大的宗族,傅家大院中的一处柴房。
然后,他看到了傅孤尘。
身形瘦削,看上去似乎只有十四五岁的傅孤尘,躺在堆满杂物的地面上,身下只有一张破烂的草席。
而丝丝缕缕的血迹,正从他背后遍布的鞭痕之间,蔓延而下,将草浸染成暗红色。
郁雪融一下子就红了眼眶,他走过去靠近,伸出的手却只能穿过傅孤尘伤痕累累的身体,什么也触碰不到。
尚且还年幼的傅孤尘突然抬起了眼睛。
郁雪融差一点就以为,他在看自己,但很快又反映过来,他应该是在看自己身后。
门被粗暴地推开,扬起呛人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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