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恢复记忆后,他偶尔也会头疼。昨天几乎一夜未睡,这段时间更是时刻神经紧绷,此刻在池霜前面只觉得疲倦到无以复加。这一年并不是一阵风,吹过无痕,身体也好,精神也罢,无疑是经历了一场巨变……眼下未来还有多少棘手的事情要处理,他不得而知。
他看着她冷若冰霜的态度,苦笑着问道:“这些天,我没有一天不想尽快回到你身边,我还记得我们的订婚宴,霜霜,我回来了你就一点儿都不高兴吗?”
“少跟我说这种话!”
池霜看向他,态度依然不变,“问你这些我关心的问题,就叫不高兴你回来啦?如果你非要这样想,那我也没办法,你就当我不高兴吧。你倒是动动你那失忆又恢复的脑子想想,在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漫长的一年里,你觉得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是在敲锣打鼓还是在放鞭炮吗?”
“行,我也要问你一句。”
她起身,却垂眸盯着茶几上的杯子。
如果她也着将为他流过的那些眼泪都积攒下来,这个杯子可能都装不满。
他还要她怎样?
她的眼泪,她曾经的心痛,她彻夜失眠的那些夜晚,难道是被狗吃了吗?
“对曾经为你哭过无数次的女朋友诚实一点会要了你的命吗?”她顿了顿,又补充,“不,前女友。”
梁潜错愕,猛地看向她,“霜霜……”
“本来我们就一年没见也没联系了是吗?情侣而已,早就都默认分手了。你要是不找上门来,我就当没你这号人,你自己要找过来,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如果也想分手,行,什么解释都不用给我。”
池霜弯了弯眉眼,“如果你不想分手,先把你这一年来在外面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地都给我交待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这一年干嘛去了呢,难道你想拿失忆这个借口当尚方宝剑啊,你失忆这件事也不是我造成的呀。”
她不是一个在感情中敏感又敏锐的人,追求者也好,男朋友也罢,没有谁让她患得患失过。
因此,如果不是梁潜伪装得太好,她不相信,在那个梦里的她会在明知道他们的感情有第三个人存在时还会选择踏入婚姻。
是谁向她隐瞒了那个叫许舒宁的女孩。
毫无疑问,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他或许千般为难、万般纠结,不知道究竟要选哪一个才好。直到婚礼现场宣誓的那一刻才下了决心。
其实她也想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也要伪装,在他准备再一次跟他求婚时,她再无情残忍地拒绝——这的确是初步计划,但昨晚她深思熟虑了许久,她还是决定不要为难自己了。
毕竟只要想到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搞不好将她跟许舒宁默默比较,她就受不了,一丝一毫都受不了。
她凭什么要对这样一个人伪装呢?
有这样的精神她又何必退圈,对着镜头演戏伪装她还能拿到钱呢!
梁潜定定地看着笑意盈盈的池霜。
他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他的确疲倦,也对此束手无策,但同时他也无比地确定,他一点儿都不想失去她。
她依旧是他的“难题”。
一年前是,一年后还是。
“霜霜,你给我一点时间。”片刻后,他低低沉沉地说道,“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总之,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也能理解理解我。”
池霜翻了个白眼。
滚!
梁潜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步伐沉重地往门口走去。
池霜一秒钟都不给他,她又拿起遥控器按了开始键——
“秋风起秋蟹肥,鲜甜醉人好滋味!”
“肉嫩味美,膏肥脂厚……”
搭配着美食纪录片独有讲解员的醇厚嗓音,以及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池霜悠闲地掰着手指头想,要到秋天啊,那还有得等呢,现在才初夏。
梁潜脚步一顿,转头看去,池霜抱着抱枕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惬意又舒适,阳光在她周身似是镀了一层金光。
他情不自禁地凝视着她。
分手?绝无可能。
他已经听到她说了“我愿意”,又怎么可能会放手。
在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想过,也许她身边有人趁虚而入,但那也没关系,只是一年而已,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为他伤心难过半载也不是没可能,那剩下的半年……又算得了什么呢,即便有苍蝇在她身边,他们的感情也浅得很。
他们过去有着两年的感情基础还差点订婚,她会重新回到他身边的。
没有关系。
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一年以前。
……
梁潜离开,关上大门。
池霜所在的这一栋全都是两梯一户的大面积。宽敞而干净的电梯厅里,一扇关,一扇开。
梁潜进去。
几秒后,孟怀谦从另一边沉稳地出来。大约是为了乘坐飞机的舒适度,他今天罕见地没有穿正装,一身深灰色搭配黑色的休闲装衬得他朗目疏眉气质清爽出众。
池霜还在网上搜索跟吃蟹有关的讯息。
这很重要,池中小苑也会跟着季度来更换餐单,别看现在才五月份,他们已经提前订好了立秋后的新菜品。
蟹就是重头戏。
正在思索时,门铃又响起。距离梁潜滚蛋还没超过三分钟,她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肯定是他又折返回来了,带着他那粗制滥造的谎言,她很生气,很愤怒,因为这是鄙视她智商的行为,她今天的举动,起码也值得他回去绞尽脑汁个把星期后才现身吧?
她不想搭理他。
只可惜门铃还是一声一声锲而不舍地响着。
她烦不胜烦,一肚子的怒火蹭地一下烧到了最旺,从沙发上一弹而起,宛若有轻功在身一般,嗖地一下来到玄关处——接着,她看向显示屏那个已经死了的人正温和地看着屏幕时,她怔了一怔。
怎么是他??
她满脸疑虑地开了门,萦绕在她鼻间的是清冽的薄荷味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才洗完澡过来,气息这样的浓烈。
“你还活着呢?”她倚着门,既是揶揄,也是抱怨。她还以为这个人从此以后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结果他现在又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等等,不对!
时间怎么会这么凑巧。
搞不好就是他陪着梁潜过来,见自己兄弟灰头土脸出来,他上门来当说客?
没等孟怀谦回答“是,还在呼吸”,她一秒冷脸,“怎么,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来,你也是想来劝我看开点,人回来了就行了吗?”
孟怀谦无奈地淡笑一声,“没有,不是。”
“那你过来做什么?”池霜想了想,又不客气地警告他,“当和事佬的人被雷劈,烂嘴,下辈子投胎当墙头草被人踩死。”
孟怀谦专注地看着她。
他如此地平静、镇定、冷静。
在楼下时,哪怕只是猜测她跟梁潜在说话,如他们现在一样面对面说话,他都无法忍受。去年秋天,他尚且还可以理智地躲开她,他已经放弃、无视过自己的情感一次了。
他还可以再放弃一次吗?做不到。
怪只怪,梁潜不是在那个秋天回来的。
怪只怪,他本就是个卑劣的人。
“好。”他说,“才出差回来,想过来看看你,你皮肤过敏好点了没,还难受吗?”
“你不是长了眼睛吗?”池霜没好气地说,“我好没好,你自己看呗。”
孟怀谦还真就放任自己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徘徊,克制于脖子以下。
池霜才反应过来,他应该不是跟梁潜一块儿来的。
“你才出差回来吗?”她诧异问道,还以为他昨天就已经回了。
“恩,九点到的机场。”
池霜下意识地要拿手机,摸了个空,她这会儿也没戴手表,正要抬头时,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是他将手中腕表伸过来给她看时间。
她定睛一看,现在是十点五十。机场离翡翠星城不算近,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可能都要开一个小时。
所以说,他是一下飞机就来了她这里,而不是狂奔着去见他死里逃生归来的、一十八年的至交好友。
啊这。
她茫然而迷惑地眨了眨眼,怎么说呢,突然就不是很理解他们男人的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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