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烂得最明显,不论外面一侧如何光鲜,背面必定青灰一片;梨子大多发着黑,表面不是霉斑便是蛛网。
越翻,女人脸色越是难看。很快,所有的水果都被拿了出来,露出光洁的果盘底部,黑色的纹路蔓延,看上去像是一张舒展的蛛网。
蛛网的中央,躺着一张纸条。女人蹙眉拿起来一看,发现是买水果时的小票。
小票正反面都写满了字。女人仔细看了两眼,随手团起收进了口袋,思索片刻,转身又走回了卧室里。
小米粥烧滚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即使关上房门,也能听到清晰的咕嘟声。女人将厚重的窗帘拉开,明亮的阳光从窗外透入,将室内的阴暗一扫而光。
“……阿姨?”
几乎就在女人走到窗前的瞬间,养女的声音又在门外响了起来:“怎么了吗?你又不舒服了?”
女人没有应声,卧室外的声音更急了些,甚至带上了敲门的声响:
“阿姨,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你开开门……
“你是又看到那些‘东西’了吗?你听我说,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幻觉,是门后的存在在试图影响你。你已经出来了,这才是真实,你相信我,你开开门,让我当面给你说,我会向你证明的……
“阿姨?阿姨!你别做傻事啊阿姨,一切好不容易都过去了——”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急,女人的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她只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阳光,鼻尖萦绕着小米粥煮熟的香气。
片刻后,方才她闭眼深吸口气。
“我没事。”她低声道,“只是很久没看到这样好的太阳了,想好好晒晒。”
“……”门外的敲门声一下停了下来。
又过一会儿,才听门外的养女小声道:“阿姨,只要你愿意,你以后天天都可以见到这么好的太阳。”
女人静静望着窗户,没有说话。
“你可以获得比你想象中更舒适的生活,更轻松的日子。我就在这儿,杨阿姨也在这儿,还有陆叔叔、白阿姨,他们都在。
“一切都结束了,你们已经逃离了所有的噩梦。你们已经尽力了,以后的担子都交给我们。
“阿姨……你可以放下了。”
门把转动,卧室门被轻轻打开。养女的话语伴随着脚步声一起缓缓靠近,直至停在女人的身后。
“阿姨,我就在这儿。”身后的女孩儿小心翼翼道,“你看看我吧。你难道不想见见我吗?”
“……”女人嘴角不由自主地抿紧,唇齿都在用力,却始终没有回头,只依旧死死盯着面前的窗玻璃。
外面的阳光很好。即使如此,窗户上依旧能印出些许的倒影。
女人看得清楚——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小米粥似乎是烧过头了,电饭煲的声音变得刺耳起来,像是动物的尖啸。食物烧焦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女人用力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再次发出声音,吐字用劲得像是从牙缝间挤出来。
她说,我是想见她。
“但这关你什么事。”她紧跟着道,微抬起下巴,“崽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明显感到身后人的气息一变。
某种熟悉且阴冷的腥气在背后蔓开,透过窗玻璃的倒影,可以看到身后墙上突兀出现又在飞快扩张的光斑。
女人却仍是没有回头。
她只再次闭起眼睛,用力吸了吸鼻子。手指悄无声息地探进口袋,抓紧了那张被团起的小票。
“小米粥,又烧过头了。”
她呢喃般出声,话音落下的瞬间,只听身后“砰”一声响——
厨房里的电饭煲,炸了。
爆炸的电饭煲爆发出不属于它这个品类当有的剧烈声响与破坏力,而几乎就在声音爆开的刹那——
躺在床上的女人,睁开了眼睛。
梦中的巨大声响仍仿佛萦绕在耳边,胸腔犹自噩梦的残留而震颤不停。女人连做几个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从梦境的余震中清醒过来。
眼前的画面也总算清晰起来——首先看到的,便是停在天花板上的大片蛾子。
它们似乎一直守在那里,直到女人醒来,才扑拉一下飞开,有的直接沿着开着的房门飞下了楼,有的则往窗帘上撞。
女人揉着额角站起了身,一边挥手驱赶起窗帘前的蛾子,一边蹒跚上前,虫足般的前肢抬起,嗤啦一声,将窗帘使劲拉开——窗外的一切,随即印入眼帘。
街对面混乱的建筑群、街道上或呆滞或畸形的行人,无一不向她强调着那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她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
尤其是远方的那个灯塔——黄澄澄的光芒,安静地悬挂在视线的最远处。乍一看上去,仿佛怪物硕大的眼球。
女人没好气地瞪了那灯塔一会儿,忿忿地冲它做了个鄙视的手指,跟着伸手在窗户上摸索了一下,颇有些艰难地打开了半月锁,将窗户推开了一半。
这会儿开窗,只是为了放出屋里所有的蛾子。等蛾子飞完了,女人很快又将窗关上,深深呼出口气。
这是个鬼地方,但只要遵守规则,总还有保命的法子。比如,待在任何建筑物里时,紧闭门窗,没有理智的怪物便无法进入——这条在女人看来,是最实用的。
当然,前提是你要确定你待的确实是“建筑物”,而非长得像建筑物的其他什么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百分百的安全。有些存在,即使被拒之门外,也会想尽办法从其他的途径靠近、收割……
比如幻觉。再比如梦境。
还好,自己又熬过了一次——女人庆幸地想着,转身又走回自己的床边。
所谓的“床”,只是一张放在地上的床垫。好在在这种鬼地方,也不用担心什么受不受潮、招不招虫的问题——至于枕头,则是一枚挺大的卡通抱枕。女人将抱枕掀开,只见下面赫然是一本规则书。
以及一大把拆迁办的工牌。
好了好了别想了,上工上工……
女人默默想着,忍不住打了呵欠。旋即伸手,从床上抓起那规则书与大堆工牌,摇摇晃晃地往房间外走去。
 广告是本站能长期运行的根本,关闭广告之前,请点一次广告。 完整阅读要请进入笑_#%人_小-説。 ,阅读前需关闭广告拦截及退出阅读模式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