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尾声(下)-谁说出门等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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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是他们鞠完躬,还变换了队形。

从一排变成两列,医生一列护士一列,非常贴心地给许冥留出了进门的空间,并在她进门的刹那,再次整齐划一地把脑袋拱了下去——

“恭迎长官!”

……对,他们甚至还在说话。

没有感情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冰冷的大厅,再配上他们那充满缝合痕迹的皮肤与微颤的尾音。

谢谢,更诡异了。

许冥都傻眼了。好在她好歹也是见识过风浪的人了,傻眼归傻眼,但面上还是挺镇定的。

条件反射地点头回应,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去。见他们似乎还想合成一列跟在后面,又赶紧摆手将人弄走——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个护士在前引路,才忍不住以手掩嘴,对着兰铎小声问道:“他们刚才说的啥?”

“……”兰铎默了下,如实回答,“恭迎长官。”

许冥更懵了:“什么长官??”

“不清楚。”兰铎诚实地摇头,若无其事地将从口袋里探出头的狗崽脑袋按回去,想了想才道,“铲屎官吧。”

许冥:“……”

那还是算了。她不配,真的。

面前引路的护士,看上去似乎比之前那些要清醒许多。许冥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猫的身影,好奇又问了下;那护士也很快便口齿清晰地给出回答。

——说白了,就是前一阵子,眼科医院被封住的门出现松动,导致怪谈里也出现了些不太好的变化。而且前不久,安心园艺也来这里调查过,虽说没出什么大冲突,但也确实留下了些摊子。

而这两团事情,都需要域主前去处理。

——说得再白一点,就是猫猫这个在外面浪了十几天的域主,终于被抓回来……加班了。

许冥想象了一下一只猫在办公桌上耷着飞机耳工作的样子,不由感到有些好笑。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便又落回了面前的东西上。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竖着的、巨大的眼睛。

眼皮被缝线一层一层、缝得严严实实,活似一枚正在沉睡的巨茧

因着过去的记忆,许冥一见这东西就觉得眼熟;而兰铎显然也对它印象深刻,甫一靠近,神情便严肃起来,连带着藏在身上的小狗都专门探出头来龇牙。

见到许冥还打算上前,更是紧张,正要开口阻拦,却见许冥摇了摇头,摆手示意没事。

“我对这东西有印象。”盯着那眼睛又看了一会儿,许冥沉吟道,“听说眼科医院有一扇被封住的门……就是这个?”

“嗯。”兰铎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但它瞧着,似乎和鬼楼里的那扇不一样。”

“开门的方式不同。”许冥轻声道,“关门的方式也不同。”

鬼楼里的那扇门,是她作为钥匙,自己亲手关上的。单元楼的门,则是楼长控制住作为钥匙的许玲后,从门的里面关上的。

但这扇门不一样。

它的关闭,似乎和钥匙没关系……对,她记得的,那个时候,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还有钥匙这东西……

许冥闭了闭眼,感到几丝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缓缓苏醒。不是特别清晰,但隐隐可见轮廓。

“它是被你强行关上的。”似是看出许冥的思索,兰铎主动出声。声音很轻,掺杂着几分小心翼翼,“那些用来缝合的线,出自这医院的菟丝子,一个异化根的衍生物。你本来想带走的……但在你离开前,这扇门打开了。”

“你当时规则书的能力和现在不一样,你找不到合适的技能,只能将刚拿到的衍生物拿出来,利用它的能力和你的……你的精力,强行将这扇门封上。”

“……哦。”被他这么一说,原本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楚起来。许冥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下意识开口,“我真牛X。”

语毕,一转头,却正对上兰铎闪动的双眼。

不知为何,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安。又过片刻,才听他哑着嗓子,试探地开口:

“你……想起来了?”

语气比之前更轻。像是怕惊扰一场久违的梦。

如果没有相关记忆的话,他刚才那番描述,根本就不可能说出口。

“……”许冥闻言一怔,这才想起来,自己貌似一直没和兰铎好好谈过关于自己记忆的事。

随即轻轻呼出口气。

“算是吧……”她喃喃着,注意到兰铎微微瞪大的眼睛,又认真补充道,“不过很多事情,只是有一个大致的印象而已。”

她没说谎。因为记忆太多的原因,自己确实很多事情还没法回忆得太细。

就像是个罐头,啪一下被塞得满满,别说分清罐头里的食材了,罐子本身都被挤得紧绷绷的,胀得很。

“还会这样?”兰铎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这种体验,表情立刻担忧起来,“那你难受吗?”

“还好啦其实。”许冥坦然,“就是有的时候想得太用力,会觉得脑袋有点疼……有时候还会有奇奇怪怪的词语自己从脑海里跳出来,让人觉得有点烦。”

兰铎:“……词语?”

“对啊,耳虫似的,说来就来,吵吵嚷嚷又没头没尾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许冥叹气,“像这两天,我脑子里就一直在反复着漏勺啊、汤勺之类的词。莫名其妙的。”

许冥说着,又叹口气,顺势看向兰铎:“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兰铎这回却是不说话了。

停顿片刻,方见他神情一敛,若无其事地开口:

“这可能意味着你最近没吃好,需要补身体。

“你想喝什么汤?我回去给你炖。”

许冥:“……”

“瞎扯。”她忍不住笑了下,默了一会儿,又忽然上前,手指微抬,轻轻拨了下兰铎脖颈上的铃铛。

铃铛无舌。拨动的时候,却仿佛仍能听到声音。

“但我记得这个铃铛。”她轻声道,“也记得送这个铃铛给你的时候。”

“……”兰铎没有说话,只用力抿紧了唇角。良久,才听他喉管震动,发出气音般的声音。

“那个时候,我身边再没别的你留下的东西了。我能抓住的,只有这个。”

许冥:“……”

“不至于吧?”她有些难以置信,“我没送别的给你吗?”

“你那时候还在读书,不太舍得花钱。”兰铎将抠字说得委婉,想想更委屈了,“就还给过一本用来记线索的本子。”

他自己都没怎么用上。后来直接给重置的规则书当了新载体,充公了。

许冥:“…………”

“以后会有的。”再次呼出口气,许冥无意识地拍拍他胸口,拉开了距离,“至于那些我记不太清的事情,就指望空闲的时候,你再慢慢说给我听了。”

离远一些,才发现兰铎的耳朵不知何时已经红了大片。许冥好笑地偏了偏头,刚要说什么,便见兰铎垂下眼帘,缓慢而用力“嗯”了一声。

像是很坚定地、做出了某种很郑重的承诺。

……模样太认真,搞得她笑都不好意思了。

许冥暗自咋舌,视线很快又转回到面前的“门”上。

另一边,兰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太正式了,后知后觉地逐渐红了整张脸。下意识看了眼许冥的侧脸,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又轻轻咳了一声。

“那个,如果是靠气息的话,我应该能试着找到那把钥匙……”他故作平静地提议,“你打算将它彻底关上吗?”

“……”许冥默了会儿,一时却没说话,只低头翻阅起了手中的规则书,又拿出笔,在上面飞快地书写起来。

又过片刻,才见她终于确定什么似的,轻轻笑起来,随即摇了摇头。

“留着吧。”她道,不知为何,语气竟有些不稳,“这扇门对我们有好处。至少现在,还不到关它的时候。”

“?”兰铎显然不太明白,察觉到她声音的变化,微微蹙起了眉。

许冥没有继续解释。

她缓缓合起了手中的规则书。闭起眼睛,不断地深呼吸,抬手在脸旁边扇了扇,又用力抹了下,半晌,才睁开眼睛,再次开口。

“如果我们掌握的情报没错,那拆迁办接下去的主要方向,就在这些门上了。”兰铎听见她道,声音比之前冷静了些,“我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门,也不知道需要处理多久,但我知道,每关上一扇门,它的影响就会弱一分。”

现在还没法对付,但没关系。就像蚂蚁蚕食大象,一点点削弱、一点点往前,总有能彻底确立优势的那天。

许冥知道,自己未必会是那个走到最后的勇者。她只是碰巧走上了前人铺好的路,所以走得比前人更远而已——而现在,轮到她用自己的方式,为更后面的来者铺路了。

就像快乐说的,有些时候,比想做什么,更重要的是该做什么。

关上所有的门。如果有条件,再找机会给那个灯塔一嘴巴子。再一脚踹飞,最好能直接干碎——这就是许冥未来的计划。

“……”兰铎听着,表情却是迷茫了一瞬。

前面还好,但后面两条是不是就抽象了点?

而且——

“我还以为你打算救出里面的人?”他奇怪道。而且这些和留着这扇门有什么关系?按照许冥的说法, 不是更应该关上吗?

“对啊, 是有这个打算。”许冥却是理所当然,“但那个已经在推进了,所以不在展望的范围内。”

……?

兰铎听着,却是更迷茫了。

什么叫已经在推进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错过了什么??

看看许冥似笑非笑的脸,微微发亮的眼睛,再看看她手中的本子,兰铎忽似明白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像是呼应着他的猜测,许冥曲起手指,在手中规则书的封面上敲了敲。

“我承认现在直接开门接人很有难度。但又没说离开只能走门。”许冥压低声音,像是怕惊醒什么,眼中的光却愈发明亮。她像是一个终于得偿所愿的孩子,明明很开心,却还要矜持地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在门内有人佩戴工牌的前提下,理论上来说,规则书的共享是可以成立的。换言之,就是可以利用规则书偷渡……”

只是这几天来,她一直尝试用规则书去联系门内的人,怎么都联系不上,更别提发起共享。

许冥没有和任何人说,但这事其实让她连着几天都有些坐立不安。

这次过来,除了检查门的状态,本来也是抱着再试试建立联系的打算——

还好,这次她赌对了。

居然真的连上了。

“果然,在减少阻隔的情况下,路由器的信号就是会变得比较好……”默然片刻,许冥发自内心地感慨出声,再次打量一番面前的门,忍不住重重吐出口气。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挪,这位置可不太好……虽然偷渡也不管这些……”

说话间,习惯性地又压低身体,换了个角度,继续观察起面前的“路由器”来。

声音已经全然恢复了冷静,眼中却依然是闪着光的。连手指无意识都地曲起,轻快地、若有似无地敲打起规则书的封面,发出清脆有节奏的声音——

哒、哒、哒。

哒、哒、哒。

又不知过多久,遥远的另一个角落,同样的敲击声缓缓响起。

敲在本子封面上的,是一根细长的手指——细得仿佛虫类的前肢,漆黑的表面上,长满细细的尖刺。

手指的上方,是同样漆黑且异化的手掌与手臂。再往上,则是一张过分瘦削,却还依旧带着人类特征的脸。

五官清晰可辨,隐隐可见过去的清丽。唯有一双眼睛,眼窝处空荡荡的,只余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所在的,是一栋建筑物的楼顶。大楼的表面爬满蜗牛,层层叠叠的蜗牛壳,像是高高垒起的尸骨。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楼顶上,习惯性地敲打着放在一旁的规则书。缓缓抬头,眼中明明空无一物,看向前方的目光却毫不迟疑。

视线的尽头,巨人般的灯塔依旧静静矗立在原地,外面落满蛾子的尸体,里面填满迷茫的魂灵。

明明隔得很远,却仿佛听见他们的尖叫。明明没有眼睛,却依旧能看到他们木然无望的表情。

又过片刻,女人忽然笑了下,猛地抬手,遥遥冲着灯塔做了个击毙的手势,跟着便带上自己刚到手的九号规则书,转身跳下了建筑物。

有风从耳边穿过,发出猎猎的声响,胸口的工牌随着风飘荡摇晃,隐隐可见上面的单位与名字。

【怪谈拆迁办】

【驻门后拆迁大使】

【许壮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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