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心这才慢悠悠把桌子移走,然后把门栓打开,把门给拉开了。
外面站了一群人。
字面意义上的一群,一眼都没看到头。
贺清心被阳光刺得微微眯了眯眼,很快她面前不远处的一个少女,发出了一声尖叫后捂住了嘴。
贺清心看了她一眼,从记忆里面翻找出她的名字,叫沈毓秀,是她的庶女妹妹,她爹的妾室生的。
沈毓秀简直像是戏精上身,片刻后又把手松开,哆哆嗦嗦地指着贺清心的身后,众人因为她夸张的举动,也全都朝着贺清心的身后看去。
自然看到的就是畏畏缩缩穿着一身长裙站在那里的小少年。
“十四皇子……姐姐,你和十四皇子,你们,你们……”
“你说话就说话,张那么大嘴干什么,口水都喷我脸上了,从小就学不会
() 规矩,
淑女笑都不露齿,
你说话像喷壶一样。”
贺清心嫌弃地往后退了退,她面前的这个夸张少女动作一顿,表情微微一变。
但还是锲而不舍地半捂着嘴说:“你和十四皇子怎么会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半宿,大皇子他……”
这个沈毓秀回头看向了人群当中正中间,一个面色黑沉的男人。
贺清心也顺着沈毓秀的视线,看向了人群当中正中间那个人高马大的大皇子……也就是她这身体的未婚夫。
哦贺清心想起来了,她未婚夫姓谢,叫谢海。
未婚夫旁边站着的那个身形和未婚夫差不多的,叫谢池,是一皇子,也是谢海天字一号狗腿子。
果然谢海这个当头王八还没等说话,谢池就上前一步,指着贺清心和她身后的那个,贺清心依旧没想起叫什么的美人鱼说:“你们秽乱宫廷,竟然在此苟合,真是恬不知耻!”
这话一说出来,这一群人齐齐抽了一口气,贺清心的表情丝毫未变,站在门口两只手撑着门,半露着皱皱巴巴的衣裙,但是下巴微微扬起,还是那一副端庄高贵的样子。
只不过从眼角眉梢又透出了那么一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本质。
“一皇子这话说得可真难听,我和十四皇子……确实是情不自禁,但我们两个可是两情相悦,情之所至怎么能算成是苟合呢。”
这话实在是不要脸,一时之间把在场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毕竟无论是什么样的身份,被人当场捉奸拿双,还能这么淡然应对,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心理素质不心理素质的问题,这已经涉及到精神状态了。
而贺清心现在的精神状态就是非常不顾旁人的死活。
主要是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朝代,她把人睡也睡了,对方毕竟还小呢,也是被害的,两个被害人就别相互陷害了。
况且贺清心一直奉行的一个标准,那就是把事情搞大,不行就嘎。
什么皇子不皇子,太子不太子的,贺清心现在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凶手。
她仔细分辨着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心里慢慢地盘算着。
因此贺清心这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让一群想要指责她,羞辱她的人全部都磕磕巴巴,道不出什么话。
翻来覆去也就是那几句,贺清心还把美人鱼叫到了门口,两个人一起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给众人看。
然后事情果然就闹大了,闹到了皇帝的面前。
贺清心虽然心里面笔直得像一柄钢枪,但还是入乡随俗给皇帝跪下,然后皇帝也是那一套话,不过皇帝说得倒没有一皇子那么难听。
只是说贺清心已经同大皇子有婚约,又为何不守妇道,这是将皇室的脸面踩在地上,问她可知罪。
这就开始要降罪了。
贺清心必然不可能认罪啊。
贺清心这个时候又突然一反口,说道:“昨夜夜宴之后,臣女本来在后花园里面散步散酒气,突然间被两个
人抓着强迫灌了一碗药,然后送到了十四皇子的房间,当时臣女真的害怕极了!”
贺清心说话抑扬顿挫,把皇帝也给弄得一会儿提心一会儿吊胆。
“可十四皇子神志不清,泡在水池子里差点淹死,还是臣女把他给拉上来的。之后臣女和十四皇子发现门被锁上了,臣女和十四皇子两个一起喊,喉咙都喊破了……陛下现在听,臣女的声音是不是非常的嘶哑?”
其实并不嘶哑,昨天晚上贺清心就没怎么喊,她不叫是她天生就不喜欢叫。
贺清心拧了一把大腿,声泪俱下,看上去十分的可怜。
“没人来救臣女和十四皇子,这明显就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
“他陷害的根本就不是臣女和十四皇子,他陷害的是皇家的脸面,是将陛下的威严践踏在脚下,众所周知,臣女和大皇子已有婚约,这分明是将大皇子的脸皮扒下来狠狠地踩在脚下啊!”
贺清心做出五体投地的姿势,实际上是昨晚跪的太久,想给膝盖疼省点力。贺清心顾左右而言他,转移枪炮火力。
“那些守卫去哪儿了,每一刻轮换的侍卫连宫中的野猫都应该如数家珍,为何听不到响声?”
“十四殿下寝宫里面那些宫人们都在干什么?这必然不是玩忽职守,而是勾连害人!”
贺清心简直痛心疾首:“臣女从未想过,皇宫之中竟然都能发生这种事情,陛下,皇宫乃是陛下的卧榻之侧啊!在陛下的卧榻之侧,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这些人就敢勾连在一起,冤害皇子和朝中重臣之女,那说不定哪一天陛下在睡梦之中……”
贺清心突然夸张地捂住了嘴,狠狠抽了一口气仿佛不敢再想。
皇帝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岁上下,宽眉阔目,龙威深重。
本来就是个多疑多思的性子,一大早上刚刚下朝碰到了这种糟心事情。
太傅之女是未来的皇后人选,她做出了这种丑事,他却连杀都不能杀,因为太傅三子皆在边陲守卫国之疆土,若是他随意斩杀了太傅嫡女,那可不是一句寒了老臣之心就能够轻飘飘揭过的。
毕竟昨夜是皇后宴请太傅的嫡女进宫,出了这种事情,谁都脱不了干系。
正想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把这件事情瞒下来,随便一指婚就算了。
也只能这样,否则这种丑事传出去,他皇家的颜面何在?
但没想到贺清心一番歪理邪说,把事情直接上升了一个巨大的高度。
年过半百精力不济的皇帝,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但是皇帝也不是个傻的,听到贺清心这么说,跟刚才侍从们报上来的说辞根本不一样。
于是皇帝沉着脸狠狠一拍桌子,试图用威严恫吓贺清心,说:“可是朕刚才听宫人禀报,说当时你与十四皇子毫不慌张,被一皇子指斥,你却说你们乃是两情相悦情之所至,一时没有把持住,你又有何可说?”
贺清心端端正正按照自己的记忆当中训练的那些礼仪,给皇帝行了一个大礼。
之后这才泪流满面地抬头,
说道:“陛下,
当时臣女和十四皇子之所以那样说,都是为了引出幕后的真凶。”
皇帝的眉峰挑了一下,微微换了一个姿势,显然是愿闻其详。
贺清心说:“昨夜臣女与十四皇子确实有了肌肤之亲。”
皇帝冷哼一声,贺清心却一点也不慌,继续说:“那皆是因为臣女与十四皇子一身骨肉,都是人生父母养,血肉之躯如何能够抵得住药性猛烈?陛下日理万机身体不爽利之时,也是要靠药物来支撑精神,陛下最是明白这虎狼之药,用处有多么的强大。”
自古以来所有皇帝都爱吃药,在贺清心的记忆当中,这个皇帝也不例外,这个凡丸那个凡丸,每一天都吃像糖豆一样吃。
全是重金属,吃多了之后死了都不降解。
果然贺清心这么说,皇帝虽然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眼中却微微有所松懈表示认同。
贺清心继续说:“清早臣女与十四皇子醒过来俱是无比惊慌,但因为事情已经发生,臣女自幼被父亲教导臣女,无论任何事情,在发生之后不要去纠结眼下得失,不要去恐惧和埋怨,要去第一时间追究这其后的因由,斩断这其后的根源,才能够遏制这种事情再度发生,从根本上解决一切。”
后面一段当然是扯的,贺清心到现在都想不起来自己那便宜爹长什么样子,她现在拥有的记忆根本就是抽象画一样,东一笔西一笔,全靠猜。
但贺清心说完之后,皇帝拿起了手边的茶盏。
贺清心又说:“当时臣女想,臣女昨夜受药物驱使被迫沉沦之时,那凶手到底在做什么?”
“是谁第一个发现臣女不见了,又是谁集结了众人,竟然又那么精准就找到了十四皇子的寝殿。偌大的一个后宫,十四皇子的寝殿那么偏僻,平日里门可罗雀,为何突然间一群人全都冲到了那里?”
“皇子的寝殿岂是寻常人能够随意进出?大皇子和一皇子赶去那里的时候,身边带着那么多的人,这些人又是听了谁的命令,才会全部都聚集在那里面气势汹汹地捉奸。”
贺清心微微抬起头,大着胆子看了一眼皇帝说道:“当时臣女之所以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就是想要看看清楚这些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什么样的。”
“而这背后策划之人,看到臣女那般表现,并不如他想象当中一样惊惧崩溃哭泣,甚至是寻死觅活,一定是最震惊的一个,最急着冲出来叱骂臣女,迫不及待地将羞辱的帽子扣在臣女和十四皇子头顶上的一个。”
皇帝听到这里,直接问贺清心,“你说你要用那种方式看清楚所有人的表情,你可看得清楚了?”
“臣女看得清清楚楚。”
贺清心说,“第一个冲上前来的是臣女的庶妹,她一直在嫉妒臣女能和大皇子有婚约,而她只能借臣女的身份,蹭一蹭这个宫宴看一看有没有其他皇子能够被她的美貌所迷惑,将她收为侧室。”
这种事情直白地说出来确实就是丢人,但贺清心无所谓,反
正丢的也不是她的人,至于太傅的脸还要不要了,爱要不要。
“你是说,陷害你的人是你的庶妹?”
皇帝简直都要冷笑出声,还以为是什么聪明伶俐的,搞了半天也只是想找个替罪羊为自己脱罪!
他一挥手就要让这个不知廉耻不知死活的女人滚出去。
贺清心却又一叩头说道:“臣女的庶妹当然没有那个胆子,臣妾觉得这一次背后策划之人……是一皇子。”
“臣女的庶妹就是想成为一皇子的侧室,若是一皇子许诺给她侧室的身份,她一定会替一皇子引臣女出去。”
皇帝沉默了片刻,而后沉声说道:“你可知空口无凭,诬陷皇子是什么罪?”
“臣女只知道普天之下皆以陛下为尊,在陛下的宫殿之中臣女被迫害至此,清白尽失,却还要顾忌皇子之尊而不敢言语,那臣女就和那一群凶手一样,视陛下为无物了。”
“臣女相信陛下英明,定然会为臣女讨回公道。”
推拉呗,不正面回答,推卸责任贺清心最擅长了。
“陛下若是不相信,尽可以让人彻查,凡事发生必有痕迹。”
贺清心当然也不是信口胡说,她脑中那些零碎的记忆里面,她的那个妹妹确实想要勾搭一皇子。
也确实是她那个庶妹故意把她引走,然后她才中了招。
其实贺清心怀疑的不是一皇子,而是大皇子,也就是她的那个未婚夫。
因为今天早上贺清心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大皇子的神情明显不像一个刚被戴了绿帽子的人,那其中的愤怒和吃醋少之又少。
倒像是……什么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
但大皇子马上就要变成太子了,贺清心不能随便指罪储君,这样皇帝就算是为了储君的脸面,也不会任由贺清心得逞。
所以倒霉的只能是大皇子的狗腿子一皇子,反正皇帝又不傻,他一查就肯定能查出来他自己的儿子捣鬼。
要不然能是谁?
皇宫之中,陷害一个重臣之女,她那个庶妹绝对没有那个胆子。
昨夜宫宴又是当朝皇后亲自邀请她,皇后总不至于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至于其他的妃子,动谁也不敢动即将成为太子的大皇子的人。
而且贺清心想到昨天晚上十四皇子的美人鱼形态,她怀疑除了她之外,也有别人知道。
比如大皇子。
因为贺清心推导了一下,昨天晚上如果不是她,换成任何一个人,在看到一条巨型的人鱼出现在沐浴池里,都会发出惊天动的惊叫。
那样就肯定会把周边的人全部都吸引过去,像今天早上一样捉奸。
而在那种情况之下,最终受害的会是谁呢?
肯定不是她这个被害人,她只是被吓得叫一叫,被人救下之后她照样还是未来的太子妃。
遭殃的只能是那些被查出来的宫人,最惨的就是那个人身鱼尾的妖孽,十四皇子。
这玄幻加上古代穿越实在是让贺清心有一点焦头烂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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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贺清心的记忆里面还有一个太傅爹挺厉害的。重臣之女岂可随意斩杀,而且贺清心还是受害者哎。
她怕什么?她实在不行就装一个失心疯,一个可怜的失去了清白之后看谁都像凶手的疯子。
事实上贺清心连皇帝都怀疑……这老王八蛋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难道是想害太傅一家?
那个词叫什么,功高震主?
贺清心在那里阴谋论的时候,皇帝久久沉默,大殿之中的气氛越来越紧绷,连皇帝身边的宫人们全部都悄悄跪下,等着天子雷霆一怒。
最终皇帝并没有发怒,因为贺清心现在把责任都推在他的脑袋上,但凡他找不出一个凶手,这个皇宫就是个筛子,就是一个连办一场宫宴重臣之女都会被害的可怕地方。
最后皇帝也只能让宫人先把贺清心给送回家去。
而附着在皇帝身上的黄海,围观了全程之后真心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这个女修从头到尾就没有按照正常的逻辑行事过。
贺清心还轻易不肯走,跪在那里眼巴巴看着皇帝说:“陛下,臣女相信陛下一定会给臣女一个公道!臣女自小便听闻陛下铁血手腕,让无数英贤折服,神武英明如青天在世!”
“臣女等着陛下的好消息!陛下千秋万代,一统山河!”
差点把星宿老仙,法力无边说出来了。
反正一个个高帽子都扣上去,这是皇帝第一次被人吹捧,却丝毫感觉不到高兴。
而贺清心跟着宫人出了宫门口,看到了接到消息之后,来接她回太傅府的马车。
马车的车帘子一掀开,贺清心就看到了一个陌生的美妇哭得带雨梨花一般,一双眼睛红得像兔子,直接朝着贺清心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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