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扭头去看她,结果又触电一样转回头:“没什么,只是刚刚听说你大出风头,剑法……”他顿了顿:“很奇特。”
就是为了这事儿?
季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没有多说。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又继续道:“我想看看你的剑法。”
这个要求有些古怪,安德鲁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说完后便急促的挪了挪脚步,似乎想要离开。季汐问他:“你会舞剑么?”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浴室里传出布料摩擦的动静。没过一会儿,穿着水泡,水汽腾腾的少女赤脚走了出来,湿漉漉的金发还滴着水,随意地用发绳盘在头顶,被精油滋润后的皮肤散发出清香。
安德鲁眼睛恍惚了一下,迫使自己去看门把手上的浮雕。
季汐没有吭声,走过他,拿起桌子上的一把小折扇,把玩一般拎在手中。然后转身冲他笑了笑。
“看好了。”
刷刷几下,她当着他的面随意挽了个流畅的剑花,锐气已难挡。那把小巧的、女士们社交专用的蕾丝扇在她手里脱胎换骨,仿佛变成了一把好剑,好不飒气。
安德鲁惊讶地睁着眼睛,盯着那把扇子仿佛要盯出花来,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你在哪里学的剑法?”
“有次做梦,梦里有个白头发老头教我的。他跟我讲我根骨奇绝,口述我一本秘籍,让我领悟。后面醒来这套剑法就心领神会了。”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显不打算告诉他实情。但既然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安德鲁抿了抿唇,没有反驳。
“所以你主动跑到我这儿来,只有这点事儿?”季汐好奇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家了吧?”
安德鲁一副东方面孔,城堡里的装潢和家具也都有东方风情,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人绝对是不被重视,所以被皇室塞给她应付差事的。
芙洛琳见他皮相确实好,又随了挺多丝绸、茶叶的“嫁妆”,索性就把他留在身侧。后面她好奇劲儿一过,就不管不问,继续寻欢作乐,转头便把这位来自异国他乡的可怜未婚夫丢在脑后。
于是费尽周折来到阿丽麦坎的安德鲁自打过来后,再也没有回过家,也无人在意。
少年闻言,果然一愣,眸中闪过一丝慌乱。对面的人低声道:“我猜得没错。”
她唇角挂着一抹浅笑,不知为何,看起来有几分珍珠般皎洁的温柔。
简直不像记忆里那个骄横贪婪的女人。
安德鲁觉得自己大概有些疯了。
……
更令人惊奇的事情发生在第二天的晚上。
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王女陛下体恤各位担惊受怕,让后厨办了个小小的美食之夜。后厨的厨子们拼尽全力靠仅有的一些物资做了许多拿手好菜——有披萨、烤香肠、炸鱼、焗海螺,甚至还有一些圆圆的月饼。
在场没有人认出来那是什么,大家都以为是某种奶酪馅饼,让它毫不起眼地呆在盘子中。只有安德鲁沉默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
而后这位别别扭扭的殿下突然红了眼睛,低着头回到了自己的船舱里,一晚上都没再出来。
其实那个月饼并不好吃,饼皮干巴巴的,毫无香味。馅料是一大坨甜腻腻的果酱,外形也和圆润精巧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安德鲁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一块月饼。
她让厨师们制作的、以聊思乡之苦的月饼。
这位王女陛下是怎么猜透他的心思,怎么知道月饼这个东西,又是怎么巧妙地在当天就能指挥厨子们做出来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但是这个月饼的确缓解了乡愁。
于是在这片惊心动魄的海域里,大家不久之前还在拿着刷子刷洗塞壬海妖留下来的血迹,转眼间便被酒精和食物蒙蔽了大脑,又变得快活起来了。
人真的是很坚强的生物,不管发生天大的事情,一顿每餐之后总能获得多多少少的满足。肚子吃饱本身就是弥补了口腹之欲,欲望一旦填平之后,心境也会变得平和。
季汐趁机喝了一点酒,喝到后面有些头脑发胀,索性跑到甲板去吹海风。
夜晚的大海漆黑一团,看不到波浪,也看不到边际,只有呜咽的海风和蠕动的暗流发出阴森的声响,渴望吞噬着鲜活的性命。她扶着栏杆,仰起头,咸腥的风如同情人的手指一般从她的发梢穿过,舒适而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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