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江轻舟从药柜上拿了一瓶可以消肿止痛的药膏握在手里,转身霍瑾瑜已经坐在了椅子上,头微微后扬起后脑勺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露出脖子上那一道显眼的红色勒痕。
一点也没了几分钟之前在院子里那副得意洋洋,拿下巴看人的桀骜不驯派头。
草绿色的药膏均匀地抹在伤口处,江轻舟垂眸抿唇不作声,无声的寂静让霍瑾瑜有些坐立难安,好像椅子下面有针尖在戳他的屁股一样。
动来动去不停。
事实上,霍瑾瑜刚才在院中看到江轻舟惊慌失手摔了那一筐草药,然后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眼眶红通通。
对上那双小白兔一样的红眼睛,霍瑾瑜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同手同脚进了屋后,也不用江轻舟开口,自己乖乖坐好把脖子露出来。
等待上药。
此时,近距离又对上江轻舟那双红通通的兔子眼,因为要涂药膏的关系,两个人面对面离得近,近到霍瑾瑜只需浅浅撩动眼皮,就可以清晰瞧见江轻舟泛红的眸底,似有水光盈盈。
即使中间隔着一层雾气朦胧的镜片,也遮不住眼底那一汪潋滟的水色,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一时之间,霍瑾瑜如坐针毡,心里隐隐闪过后悔,数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纠结来纠结去,脑海中纠结出来一黑一白两个长一模一样的小人。
黑色小人对着白色小人昂首挺胸一顿宣言,什么他又没错干么要去道歉,什么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他才是被威胁的那个,什么他哭了又不是我弄哭的……
白色小人听到这句,猛然大喝一声让黑色小人闭嘴。
【你把人弄哭了你还有理了!!?】
霍瑾瑜被这声大喝直接吼得一个激灵,定睛凝神一看江轻舟那双雾蒙蒙似含着水光的双眸,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什么纠结啊宣言啥的顷刻间荡然无存,一阵手忙脚乱结巴地开口:“你你你……别、别哭啊。”
江轻舟:“?”
见江轻舟不说话,霍瑾瑜急得干巴巴直瞪眼,怂眉拉肩,也顾不得丢脸不丢脸,低声,小声小气解释道:“刚才腿软,没站稳,就……挂上去了。不是故意的。”
他原本也只是想故意装装样子吓一吓大张,却没想到双腿膝盖一软,弄假成真。
江轻舟一愣,慢半拍反应过来霍瑾瑜话里想表达的意思,不是真的想要上吊,而是腿软没站稳挂了上去,眸光在霍瑾瑜脸上绕了一圈。
语气平静道:“你刚才在院子里不是还很硬气说,‘上吊,可不是只有我们会’?”
霍瑾瑜语塞一秒,抿嘴,说话声再次弱下去几分,眼巴巴道:“我只是看那根麻绳不顺眼,没其他意思。”
“我以后再也不碰麻绳,你别哭了。”
霍瑾瑜举手发誓,只要不哭,一切好商量。
连续两次听到霍瑾瑜让他别哭,江轻舟满脑
门的问号悬挂在头顶,不明所以然顿字问道:“我……什么时候,哭了?”
霍瑾瑜那是什么眼神。
“你眼睛都红成了兔子眼,眼尾也红红的。”
“……有吗?”
霍瑾瑜从江轻舟身上摸出手机,点开相机让他自己看镜头,为了让江轻舟看的更加清楚点,霍瑾瑜还给江轻舟戴得眼镜也摘了。
相机像素很高清,江轻舟瞥了一眼相机里面眼眶泛红的他,表情倏地沉默。
他能说,这是被气的吗?
眼角余光瞥见霍瑾瑜伸手摸了摸他眼睛,似乎是想要给他擦拭眼泪,动作小心翼翼又笨拙,江轻舟抿了抿唇将话吞回腹中,直视霍瑾瑜的目光对上,意有所指问了句。
“你好像,很怕我哭?”
霍瑾瑜眼神闪烁看向别处,身体不自然僵硬崩直,这下意识条件反射地动作让江轻舟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将霍瑾瑜这个“弱点”牢记在心。
之后又很偶然的一次,那天他在厨房里切洋葱,不小心被洋葱熏到眼睛,彼时前头诊所里霍瑾瑜不知道为了什么事和他师父杠了起来。
两人对吼地声音震天响,传进后院,隐隐约约听到动静后,江轻舟眨着不自觉流泪的眼睛出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结果他刚一现身,本来还和他师父吵得脸红脖子粗的霍瑾瑜,瞬间一下哑火。
脑袋一缩,“做贼心虚”一样落荒而逃溜回后院房间里,也就是这个时候,江轻舟基本可以确定霍瑾瑜是真的很怕他哭。
其实,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而已。
当然,他没有去解释,而是任其将错就错下去。
事后,江轻舟也在师父口中知道这次“吵架”的来龙去脉,是为了家务活吵起来。
张明石想着自己年纪大了,又想着霍瑾瑜也老大不小一个大小伙,总不能天天让他这样在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
想来想去,便想着从家务活这块入手,结果他刚提了一嘴,霍瑾瑜就回他两个字“不会”。
他又说不会可以学,霍瑾瑜又懒洋洋回他三个字“不想学”。
给张明石那个气得哟,一人一句就这样吵了起来,争吵声太大把小徒弟都惊动了,还不等他张口说什么,刚才和他吵得不可开交的臭小子,下一秒好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溜烟跑了。
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张明石再一次见证了奇迹,他发现自打那天吵过后,霍小子听话了很多,像个小尾巴,每天跟在他小徒弟身后帮着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
眼看着在小徒弟言传身教的引导下,霍小子越来越懂事能干,张明石老怀欣慰的同时心地深处一声唉叹出声。
经历这一遭,霍小子长大了,可是霍大哥和霍大嫂他们却无福看见,张明石唏嘘半晌,最后又长长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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