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刚走过来的那条长长的走廊,轻叹一声。只是换了办公室的位置而已,居然有种恋爱还没开始就被迫异地的感觉。
*
7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
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同学们的心早已散得不成样子,没有几个人还能保持状态,认真复习。
各科的课代表在黑板上写着暑假安排。升入高三年级,学生们的假期时间将被削减大半,作业内容却满满地记了半块黑板。
初澄走进教室时,刚好听到学生在吐槽:“卧槽,语文抄写怎么留得这么多!我重金悬赏谁能帮我写?”
“有多重?”初澄迈着步子走进门,淡定道,“价钱合适的话,要不要我帮你写?”
学生咽了口唾沫:“不用……
我就是嘴炮一下。”
学生间发出阵阵哄笑。
初澄没有计较,坐在最后一排的办公桌边写起了自己的教案。教室里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出闹剧的原因,原本在下午时必查自习的喻司亭今天居然没有出现。
这算避嫌保持距离吗?
初澄虽然有许多工作要忙,却持续性地心不在焉。
大哥长时间没有到班里露面,让许多同学都误以为他不在,加上放假前的兴奋情绪,更加放飞自我。
下自习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许多学生都不急着去吃饭,留在屋子里打打闹闹。
在非学习时间里,只要崽子们不上房揭瓦,初澄都是懒得管的。
他冲了杯感冒颗粒,喝了两口,窝在椅子上摆弄手机,直到被学生随口的玩笑话引起注意力。
孟鑫:“穆一洋你是不是有病?不然暑假回家,你也学着人家种棵槐树做童养媳算了。”
李晟:“就是。既不闲着,也不会恋爱脑发作。”
穆一洋:“给我滚!你俩才种童养媳呢。”
“……”
杂乱的环境中,“槐树”、“童养媳”、“早恋”等一系列敏感词汇在众人口中不断出现。
初澄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结果竟然发现全班好像都知道这件事,他倏地直起身,瞪大眼睛。
“你们从哪里听来的这件事?”
“啊?”一众打闹的学生停住动作,都是一头雾水,“什么事啊?”
初澄实在不想重复黑历史事件,无奈道:“就你们刚才说的。”
鹿言最先回忆起端倪:“你是说种槐树做童养媳?”
“你也知道?”初澄蹙了蹙眉,错愕无比,下一秒便反应了过来。
喻司亭,你个大嘴巴……
鹿言俯身,从自己的桌洞里翻找出一张试卷,刚抬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后排办公桌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初老师呢?”
“出去啦,看样子好像是上楼了。”
绝对有好戏。
鹿言顿了一秒钟,而后幸灾乐祸地弯弯唇角,拎上卷子直奔舅舅的办公室。
闻风而动的少年刚走到数学组,就听到里面有人声在做质问,扒着门边凑热闹。
喻老师坐在自己的桌位前,茫然地抬起头:“我保证,没有和其他人说起过你小时候的任何事。”
初澄刚好看到探身进来的鹿言,追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除了喻司亭以外,初澄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老爷子十几年前的书只有韩芮看过,即便她说漏嘴,也不可能是说给鹿言听。
对于此事,喻司亭无可辩驳,看向门边的少年,冷声道:“你自己解释清楚。”
看热闹把自己赔进去了。
好在鹿言早有准备,晃了晃手里的试卷,小心翼翼地转向当事人:“初老师
,你最近有心事没好好备课吧?这不是语文模拟卷上的记叙文阅读吗?”
初澄:“?”
他接过卷子,快速浏览了一番那篇文章,然后看到最底部的小字。
文章选自《初励宁文集》……
再翻到试卷出版社,查看教刊主编出题人,果然是天杀的邵纪。
初澄终于理解了他口中那份凭运气才能遇到的礼物,是有朝一日能站在讲台上,做关于自己的阅读理解。
数学组彻底沉寂下来。喻司亭安静地拄在自己的办公桌面上,没有说话,却是一脸等待被哄的表情。
不知道是再次发烧了,还是被气的,初澄觉得自己的脑壳都在发烫。他想休息一下,还没转身,突然被人站起来拉住。
这一次手腕上的力度虽然霸道,但控制得恰到好处。
喻司亭看向鹿言:“出去。”
“哦~”少年识相地离场,并且带上门。
这一次是晚饭时间,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两人独处,场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喻司亭说:“这可是初老师主动来我办公室。你这样算什么?职场暴力?”
无论何时,这份睚眦必报都能让初澄哭笑不得。
“刚才我也不是故意的,现在算扯平了。”喻司亭的掌心从初澄的手腕向下滑,握紧他的手,“我可以继续了吗?”
初澄低着头,感受温热的鼻息从自己的眼睫边落下。
他能预感到喻司亭接下来要说什么,但其实结果已经是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初澄提醒:“大哥,明天就期末考试了。”
“有什么影响吗?本来我以为自己有足够耐心,但就在刚才,突然发现一分钟都等不及了。”
喻司亭立刻就想要那个答案,来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向所有人展示自己拥有初老师。这种心情就像是明知中奖,也要把彩票亲手刮出来。
耳畔半晌无反驳之声,仿佛是某种默认。
喻司亭问:“初澄,和我在一起,做我爱人可以吗?”
这个画面,曾经在初澄的脑海里浮现过。他甚至在川哥面前义正辞严地演练过无数次该如何拒绝。
但那些烂熟于心的话术,他一句也没有说。
初澄:“在这种需要做选择的时候,我一般都听外公的。喻老师向来对我很了解,那知道他是怎么教我的吗?”
“遇事不决,当从内心。”
如此刁钻的问题看似无人能回答,但喻司亭恰好是那个例外。曾经在无数个日夜里翻过的书,让他不假思地道出答案。
他问:“所以你的心是怎么想的?”
初澄笑笑:“它说,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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