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整辆自行车组装完毕。银黑白混色的喷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炫酷和低调,两者平衡得恰到好处。
初澄非常满意,顾不得满手污渍,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发给舅舅表达感谢。
间隔半分钟,微信框内亮起语音通话提醒。
“礼物收到了?”浑厚低沉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出。
初澄答:“我都装好了。”
“怎么样,喜欢吗?”
“车当然好。”初澄站起身,围着新车转了一圈,“但作为一个刚入职的中学老师,上班骑这个好像招摇了点。”
“一辆单车而已,又不贵。”
舅舅脱口的一句,让初澄生出苦涩和无奈。
是不贵,以我现在的薪酬水平,也就是几年的工资吧。
听他半晌没讲话,舅舅轻咳一声,开始着补:“其实我想过这层,已经选最不起眼的涂装了。除非是爱好这个的才识货,不然满大街的进口超跑,谁没事会盯着你骑什么自行车啊。”
初澄轻叹一声,如实相告:“刚才我的一个学生,搭眼就看出来了。 ”
舅舅语顿一瞬,接着开口:“那算是我小瞧你们学校了?要不然,我再给你换辆代步车?以后开着上班,早上还能多睡会。 ”
“别,到时候我妈又说您惯着我了。而且以我现在的工资,根本、加不起油。”初澄连忙叫停舅舅的想法,把最后几个字说得抑扬顿挫。
电话里传出舅舅的笑声:“现在知道混得多惨了?刚毕业那会儿说要自已单开户口本的壮志豪言呢?”
初澄忙纠正:“我说的是自立门户,可不是单开户口本。”
“都差不多。”舅舅学着初澄刚刚的口吻,“以你目前的收入来看,你这辈子想要达成目标,估计只能入赘豪门了。我看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家来……”
谁要入豪门了?
初澄知道自己接下来又要被舅舅念叨叛逆,连忙找借口脱身:“什么?……孙老师啊,您有事找我?好,稍等一下。舅舅,我这边要忙了,先不和你说了哈。”
他胡乱编一通,不给对方更多的时间,直接去按挂断键。
“初澄,你别给我……”
嘟——电话里只又传来寥寥数字,便被强制中断。
初澄暗自庆幸自己手快。恍惚间,他竟觉得刚才那种训外甥的场景似曾相识,心里随之涌起一个想法。
这些当舅舅的,是不是都过于爱操心了?
双周的周末没有自习,考虑到住宿生放假回家的问题,学校把周五下午的放学时间提前两个小时。
喻司亭难得没有被琐事绊住脚,准时和鹿言一起离开教学楼。
户外的天还大亮着,他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教工车位上多出来一辆风格简净的公路单车。
“是初老师的。”鹿言观察到身边人的视线,主动开口,“我感觉和你之前环湖比赛时骑的那辆没什么差别,但他非说是仿款,不值钱。”
在鹿言的说话声中,喻司亭多看去了两眼。顺路经过车边时,他不动声色地蜷起食指,验证性地轻敲两下碳架。
手下触感,又轻又硬。
鹿言追问:“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像假货?”
喻司亭坐上车子,声色皆淡然:“他说是就是。”
鹿言也不再纠结,伸手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正想闭眼小睡一会儿,听到舅舅仍然围绕上一话题的询问。
“你什么时候看到他骑车了?”
“体育课,没骑,他在组装。”鹿言把当时发生的事重新复述了一遍。
喻司亭安静地听完,眉头一皱:“白小龙整节课都在看游戏攻略?”
“我说那么多,你只听到了这个?”鹿言的眼睑倏地一掀,大为惊奇。
难道这就是老师和学生间的思维方式差异吗?两个人的关注点居然出奇的一致。
喻司亭若有所思,不接其余的话,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开口:“最近替我关注一下他。”
“你之前不是已经把这件事放权给初老师了吗?怎么还随随便便安插自己的探子?”鹿班长不满的嘟囔,直言要撂挑子,“我的时间还要用来做你留的那一大堆卷子呢。”
喻司亭的唇线微抿,侧目瞥他一眼:“既然你这么爱学习,周末应该不想去游泳了吧? ”
鹿言遭反将,愤然反抗:“你都答应我了,不能出尔反尔!初老师就向来说一不二。”
“还有什么心里话,一起说了。”喻司亭此时表现得耐性尚可。
“初老师本来就挺好的。”鹿言干吞了口唾沫,“他骑车,你开车。他租房,你买两层。他为了八百块副班补助替你操心学生,还要受你的气。同样都是老师,社会资源分配这么不平均,你不觉得心里有愧吗?”
喻司亭的唇线微抿,打方向盘的动作流畅如初,语速也缓:“运城家园离繁天景苑不算远。”
鹿言一怔:“什么意思?”
喻司亭继续道:“从明天开始你别坐我车了,拴在初老师的后座上也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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