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德带着静韜回到关内,来不及过去向马超覆命,逕自勒停马匹,在眾将士的目光簇拥下,庞德将她打横抱起,登上城楼回到她的厢房内,并且紧急命军医前来医治。
既是庞德将军急召,军医就算还想与其他同僚翘脚间嗑牙,谈论着最近营里的热门话题,也得暂时忍痛放弃,捧着吃饭傢伙,三步併两步的跑上城楼准备干活儿。
看着阶梯上成串血跡,军医忍不住摇头大叹;敢情他们这位驍勇善战、武艺过人的庞德将军,这回又是着了敌军的道,受了什么重伤不成?他不敢怠慢,迅速整肃心情,跟着前头弟兄的脚步,来到一处厢房前。
「就这儿?」他指着房门,朝带头的弟兄拋出疑问。
那人点头,还以指掏了掏鼻孔,「我说宋军医,将军下的令,您还怀疑呢?不快进去?」他摆了摆手,没把话说个明白,逕自走开了。
宋群总觉得有些古怪,但看地上的血跡,确实就往这里头去没错……他有些怀疑的叩了叩门,「庞将军?是您在里头嘛?」他轻喊了一声,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房门顿时大敞,一双巨掌自里头探出,连呼喊的时间也没给,就将他整个人拎进房门,而后俐落带上房门。
*
庞德将静韜带进房门后,不由分说的就想伸手将箭矢取下,但仔细瞧了几眼,这才惊觉,箭矢上头凿着倒勾,若没军医引刀,硬生生将箭矢拔出,皮开肉绽还是小事儿,兴许要送掉她一条左臂才做数。
但找军医来,静韜的姑娘身份,定会走漏……庞德只迟疑了一会儿,毅然决然将军医找来;身份之别乃是小事,还是静韜的左臂、性命要紧!
听见外头有人叩门,庞德拋下擦拭血跡的布巾,一把将人抓进房门,并且俐落上了门閂,不准外头窥看。
他恶狠狠的看着军医,指着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静韜,「在给军师疗伤之前,你得先给我保证,等一下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许走漏半句!」
宋群一阵天旋地转,还来不及搞清楚事情状况,却见庞德迎面劈来,就是这等恶狠狠的警告;他吓得魂不附体,点头如捣蒜。
他卸下随身木箱,走近静韜身旁一看,这下子一路上的血跡以及急召他来的原因,全都有了答案。他立刻冷静下来,以指略为扳动那根箭矢。
「小心点!箭矢上有倒勾。」
宋群这才明白为何庞德没先将箭矢取下。他拊着下顎,「将军,还是先将军师身上的衣裳褪下,待我割开伤口,取出箭矢,再行打算。」
庞德頷首允诺;宋群取出剪子,小心翼翼的在静韜那厚实的大氅上剪出一道口子,与庞德齐心协力,将衣裳从袖上褪下;一见到藏在盔甲里的那件兜衣,宋群睁大了眼,与庞德对望,总算明白为何他要守密。
宋群不动声色,「将军,护甲就先穿在军师身上,不用急着卸下。」他执起布巾先行压住伤处,而后握了握静韜的手,让庞德点上火盆,并给静韜裹上被子保暖;点燃烛火,将已盛了水的铜盆取来,将刀洗净,以布巾拭乾后煨火。
庞德看着静韜那了无血色的唇瓣,突然想到。「宋群,动刀前,还得给军师咬些什么才行。」
宋群拿着刀,微微頷首,「还是将军心细。」他取出一根箸来,裹住布巾,让静韜啣住,「将军,帮我压稳军师身子,我怕军师一个挣扎,刀势一偏,可就不好办了。」
也还好这个军师个头娇小,还是个女人,庞德一人应是足够了;庞德伸出大掌,制住静韜双手。他望着那张苍白娇容一眼,向宋群使了使眼色。
宋群在那稍微乾涸的血跡中找到适当位置,俐落的下刀。
「呜!」静韜双目怒张,登时从昏迷中惊醒;手脚挣扎着,那力道之大,就连庞德这般孔武有力之人,也差些压制不下。
「静韜!」他卯足了劲,制止那双在空中乱踢的玉足。「冷静下来,军医要给你取下箭矢,我知道很疼,忍着!」他低哑着嗓音,向受伤了的人儿急喊。
她望了左肩伤口一眼,亲眼看见那把煨得火红的刀,在箭矢附近割下,切开皮肉;烫着又遭割伤双重痛楚向她猛烈袭来,静韜眼眶泛泪,差些又要痛晕。她不敢再看,回过头来,与庞德相望。
「静韜,忍着,将箭矢取下,才能给你治伤敷药。」庞德按住她的双掌,温声说道。
静韜汗如雨下,下顎抽了抽,发挥十足的克制力来,才能不使自己弓起左肩。
取出箭矢的过程十足漫长。她已忘了她给这伤口折腾了多久,途中究竟又晕了几回,痛醒过几回,只知道她一直看着庞德,而庞德一直对她说着话;她朦朦胧胧,没听进去多少,只依稀记得,当箭矢取下时,他温柔的拍了拍她,拿出布巾给她抹汗,「没事了,静韜,没事了……」
她牵了牵唇角,两眼一黑,再度跌入黑暗。
*
不知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的第一个念头,仍是……「痛……」左肩那伤处疼痛不已,静韜只觉得自己又是给它痛醒的。下意识的就想以右掌抚摸伤处,不料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粗獷性格的脸,将她右掌拨开。
「静韜,伤口处才包扎止血,你尽量别去碰它,躺着时也别往左边压,以免伤口又要裂开。」庞德一边说着,将她的手轻缓的摆在榻上。
「现下觉得怎么样了?」他转过身来,将布巾洗净,一边探问着。
「晕……而且痛。」静韜苍白着娇容,语调细若游丝;方才醒来只觉左肩那痛楚彷彿锥心,现下又觉得双眸模糊,而脑子胀得发疼,天旋地转的,浑身都不舒畅。
「那箭伤……颇深。」约莫一吋有馀,庞德拧了拧巾帕,想到那箭鏃埋进静韜那纤细娇弱的身躯时,简直令他痛彻心扉。不经意的将帕子握紧,心底对曹军的痛恨,又添几分。
以帕子拭去她脸上汗珠,这才将之搁在她额际。「觉得冷吗?」
「嗯……也热。」她欠了欠身,只觉得一股冷意打从身子底透出来,但身畔却又燥热无比,令她无所适从。
他握了握她右掌,将被子再往她身上盖,「这样如何?」
她眨了眨眼,右掌覆上自己肚腹,却只摸到一件兜衣;她的大氅呢?还有身上的那件护甲呢?受伤归受伤,但想到自个儿身子遭人窥看,静韜本能的还是感到有些惊慌,「令明将军……衣裳……」
他坐在她身畔,听明白了她的问话,这才答话,「军医为了动刀,将你的大氅剪破了。等到伤口止了血,我怕你穿着护甲躺下不舒服,这才给你除了。」庞德低声说着,似乎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你别担心,我……我没瞧见什么。」
静韜此刻要不是人受了伤,失了气力,否则可真要学庞统在地上打滚,大呼小叫了。她瞇起眼来,看着那张粗獷俊顏微微别开,视线落到了自个儿胸前,被子给他盖得密密实实,确定不漏半点缝了,她才安心下来。
「我睡了多久……」
「一整天了。」庞德知道动刀的那段时间,静韜咬牙,硬是忍住痛楚,等到将箭矢取出时,整个人顿时如断了线的娃娃,怎么叫也叫不醒。他这才清楚体认,这个小姑娘的好强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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