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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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是三朝元老,在朝中积威深重,如今一把年纪了,江南学派也依旧信服于其清廉的品性。

主子曾对此人仅评价过两字——迂腐。

拂尘候在养心殿门口,等着几位大臣前来,想着左相那个暴脾气,待会儿要不要再让太医在一旁候着。

算了,工部右侍郎好像会一点岐黄之术。

一刻钟后。

“陛下——!!!”

一道年迈的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远远传来。

声音中气十足,语气却哀莫大于心死。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此时丧钟已鸣九响,皇帝死了一般。

乌憬霎时惊醒,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去,睡眼尚且朦胧,满面茫然。

他耳边适时传来一声轻笑,侧脸看去,骤然对上宁轻鸿一派好整以暇的神情。

乌憬瞬间明白这死动静是谁整出来的,他心下迷茫,面上也不解地揉揉困顿的眼睛,“哥哥,吵。”

宁轻鸿温声,“是左相太过关心陛下了。”

左相?

这是谁?他认识吗?

乌憬眨了眨眼,被困顿的泪意濡湿的眼睑都半睁不睁的。

宁轻鸿拿起桌旁一干净帕子,低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笑,“微臣帮陛下擦一擦。”

“过来。”

乌憬下意识仰起脸,微微闭着眼,任由动作,还没反应过来,余光就瞥见御书房的殿门口就呜啦啦走进来一群人。

为首之人满头白发,但速度极快,似乎很是激动,二话不说就冲御桌跪下,“老臣叩见陛下。”

行了个三叩九拜的大礼。

身为对方行礼的对象,让一个八旬老人对自己磕头,乌憬堪称惶恐,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毕竟九千岁就在他面前。

少年忍不住向一旁挪了挪屁股,退了退。

他是侧坐着的,这一挪,就往宁轻鸿的方向更靠近了一点。

左相久久等不到让他起身的御令,便大着胆子抬头看去,霎时气急。

只见御书房的龙椅上,所坐之人并非陛下,而是那佞臣贼子,真正的少年天子却极其委屈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正仰着脸,任由那奸臣掐着下巴,在尊贵的龙面上随意施为。

“放肆!”

简直是大不敬!

一声厉喝,险些将乌憬整个人都吓炸毛了,他下意识抖了一下,擦着他眼角的帕子也跟着滑落。

宁轻鸿无一点不高兴,反而道,“陛下不想擦了?也罢。”

他将帕子递出去,被不知何时从侧门回来的拂尘接过,全然无视了下方怒目而视的左相。

还是拂尘赔笑道,“左相,张大人,尚书大人,右侍郎,都快快请起吧。”

几位臣子这才一言不发地直起身了。

左相根本不屑于对宁轻鸿这个乱臣贼子行礼,一想到方才他跪的人是龙椅上的九千岁时,心里膈应得跟吞了只苍蝇一样。

他压着怒气,侧身对乌憬再拱手拜了拜。

乌憬不知道这是闹得哪出,根本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当好自己的傻子,非常认真地低头抠手。

左相冷哼一声,“宁卿,你坐在天子之位上,莫不是有了逆反之心?”

宁轻鸿笑,“左相说笑了,只是天子如今批不了折子,只能由臣代劳。”他这般说着,却动都未动,稳稳当当地支着龙椅,姿势闲适地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反问,“臣不坐这,还能坐哪?”

“宁轻鸿!你——”

左相勃然大怒,险些破口大骂。

原来这人名叫宁轻鸿,听着倒不错,挺像个正人君子的,乌憬偷偷在心里想。

左相深呼吸,“你仗着皇上什么都不懂,将人关在养心殿内,不让陛下上朝,更不让他与朝臣会面,竖子之心,昭然若揭!”

宁轻鸿,“是么?”他淡淡看向乌憬,“陛下也这么觉得?”

左相也深深看向乌憬,眼里似乎含着期望。

乌憬在心中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就是就是,不给他吃不给他喝,骂得太对了!

面上却恍若未闻,仔细抠手。

对不起啊,他也没办法,他只是个傻子,傻子听不懂这些太正常了。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蠢。

原主登基那么久了,之前一直见不到朝臣,怎么今日就偏偏让他见到了?

更不用说他旁边还坐着那么大一个奸臣,他用膝盖想都能猜得出这些人是宁轻鸿故意让他见的。

也不知道对方有什么目的,

乌憬警铃大作。

“陛下?陛下!”左相不甘心地喊道。

“乌乌?”宁轻鸿轻声唤,“左相在喊你。”

“在喊我?”乌憬困惑地皱眉,“可是我不叫陛下呀。”

左相心中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陛下!”他神色悲痛,“想先帝在时,我朝国泰民安,现下先帝不过走了一年,大周竟如飘雨之浮萍,摇摇欲坠,”

又重重叹了一口气,赫然掀袍跪下,哀怮道,“陛下,您睁眼瞧瞧吧。”

“只要您一声命下,老臣今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带您出宫医治的。”

带他离开九千岁的控制?

左相是这个意思吗?

乌憬心中蠢蠢欲动,又硬生生忍下。

不行,绝对有诈。

他怎么知道这个左相不是九千岁的人?今日这出戏说不定就是为了演给他看的,觉得他这几日太过反常,想试探一二。

就算不是,若是这左相之前就能带他走,也绝不会等到今日,此时不过悲愤涌上心头,靠着一腔孤勇这么说而已。

人家口嗨两句,

他总不能真信了。

乌憬不是在这里长大的,对这个朝代没有任何归属感,左相口中所说的家国大义,虽然很动人,但于他而言,完全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

“哥哥,他在说什么呀?”

乌憬压下不安的情绪,掐着指尖,强装冷静,佯装不懂地问。

宁轻鸿细细瞧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好心解答,“左相在说……”

乌憬仰眸看他。

“陛下是在不傻装傻,要带乌乌走呢。”宁轻鸿一字一句,明明嗓音极轻,却如惊雷贯耳。

乌憬的呼吸顿时屏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余光瞥见拂尘在话音刚落时,瞬间跪倒在地。

整个御书房,除了左相依旧在站着,全都无声跪下了,霎时静得落针可闻。

乌憬根本没想到宁轻鸿就这么直接撕破这张纸,开膛剖肚一般说了出来,他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大脑一片空白。

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呀?”乌憬硬着头皮,不抠手了,去扯宁轻鸿的袖子,“乌乌才不走。”

他紧张地舌头都快打结了,“哥哥不是说好了,让乌乌在这里玩吗?”

左相一言不发,看到这时,实属失望至极。

宁轻鸿好半响才噙着笑道,“不过我也很好奇,左相,”他道,“右侍郎不是学过一段时间的岐黄之术,不若就由他上前来瞧瞧,陛下这脑子到底是好还是没好。”

跪伏在地的工部右侍郎颤声应道,“……臣,臣不过一时兴起,所学粗鄙,不,不堪大用。”

宁轻鸿笑了,“右侍郎怎得如此妄自菲薄,你说是吧,左相?”

左相沉声,“右侍郎,你还不去为陛下瞧上一瞧?”

乌憬看见那工部右侍郎抖得跟虱子一样,自己也忍不住要抖了,硬是掐着手冷静下来,似乎觉得宁轻鸿衣角的花纹格外有趣一般,很认真地观摩着。

左相又在叫他了,“陛下放心,老臣相信右侍郎会诊断出一个好的结果的。”

这两人不会是一伙的吧?

不管他的脉象如何,都准备说他不傻,然后硬是借着这个理由把他接出宫吧?

乌憬都快维持不住表情了,见那工部右侍郎颤颤巍巍地爬起来,一步一步地走到自己身边,又重新跪下。

就跪在他的脚边。

乌憬近乎要幻视今日上午跪在他身旁磕头,又被拖下去的那个小太监了。

工部右侍郎,“陛下,请伸手。”

乌憬死死抓着手上的袖角。

宁轻鸿,“乌乌,伸手。”

乌憬慢吞吞地“哦”了一声,伸出自己的手,“哥哥,他为什么要摸乌乌?”

不死心地继续扮傻。

宁轻鸿没说话,他看着工部右侍郎有模有样地诊着脉象,又问,“前些天江南水患,尚书大人怎么不拨款振灾?”

话音刚落,乌憬就感觉正在给自己把脉的工部右侍郎手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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