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看。”尹问绮心满意足,“公主戴什么都好看。”
说罢,他便要与公主相携着往家中去。想必在家里的阿耶阿娘都等急了吧,他也迫不及待想要把媳妇介绍给家人了!
“等等,驸马。”怀樱冒死开口,“您还没有梳头……”
进来这么久,介绍这么多,还是没有梳头啊!
尹问绮恍然记起,不好意思笑笑:“行吧——用这个。”
他回身时,顺便给自己也挑个簪子,白玉底的,上面有丝丝缕缕的红色,正好与公主的首饰相搭配。
一番等待之后,两人一起坐上前往尹家的马车。
马车很大,和昨日他乘坐的七香车差不多,里头布置得很舒服,但牢牢吸引住元观蕴视线的,还是放置在马车中央小桌上的地图。
尹问绮展开地图,看了看,说:
“这幅地图太粗疏了,好些没有画出来,公主先将就着看看,如果想看更详细的,等到了尹家找找……”
这是元观蕴第一次接触地图。
他的目光盯在地图上,没有找到尹问绮方才所说的“天竺”与“吐火罗”。
但他记着尹问绮刚才的比划。
“这里。”元观蕴的手指落在地图一处,“是天竺。”
“这里。”他的手指再移,落在另一处,“是吐火罗。”
他指完,便对上了尹问绮难掩惊讶的目光。
“公主的记忆力真好!我刚才随手一画,公主却指得分毫不差。”
元观蕴确实对自己的记忆力自信。
但我应该这么早在驸马面前暴露我的记忆力吗?
他不太确定,感到不安,念头一转,便说:
“不是我记忆力好,是驸马教得好。”
尹问绮:“?”
尹问绮:“?!”
可怜他娘从小到大给他找来了多少夫子,那些夫子对他只有摇头和叹气。
而他仅仅随口和公主说了点不同国家的方位,公主却如此肯定于他!
“那我以后教公主更多的东西。”尹问绮眼睛亮亮的。
“好。”元观蕴欣然答应。
“尹家收了不少书,我也看过不少。到时公主若有什么想知道的,尽可问我。”
元观蕴不禁期待起来。
“……”外头跟车的寸金。
郎君,吹牛打点草稿啊?你忘记自己和书本比睡觉的事情了?
不过还好——聪明的奴仆早已准备好了一切。
他淡定地继续跟车,等待到了尹家,给郎君一个惊喜。
当辘辘的马车停在尹府前,尹府的下仆们早早列阵等候,整齐一划的问候声中,元观蕴感到明显的不习惯。
被人忽视是他从小到大在经历的事情。
但被这么多人重视……这是头一次。
说起重视,他感觉驸马其实挺重视他的。这令元观蕴感到很奇怪。
按道理来说,驸马是代娶,昨夜又明确表现出不想和他洞房的意思来,那么第二日及往后,他们便该相敬如宾。
是为了做给公主府的宫婢看?虽然那里没有一个人得他相信,但他不认为驸马会想到这些。哪怕是为了做给宫婢看——回了尹家,总也没有这个需求了吧?
他感到袖中的手被轻碰了下。
是驸马的手探过来,捏住他的指尖。
“如果不喜欢这么多人,我就让他们下去。”尹问绮悄声道。
“没关系。”元观蕴说。他只是有点不解。
“到了正堂就没有这么多人了。只有我父母与妹妹。”尹问绮笑道,“公主知道吧?我有一个妹妹,比我小两岁,调皮得很,若是冒犯到了公主,公主别生气,回来和我说,我去说她。”
就算代娶是尹家授意,你说这些,也说得太过自然了。
元观蕴又看了尹问绮一眼,正疑惑之间,突然感觉人群里有一道视线直勾勾地投射在他身上,他迅速看去,在人群中抓到了一位衣着打扮富贵华丽的年轻女郎。
女郎:“……”
她缩缩头,没藏住。
因为尹问绮也看见了她,还高兴叫到:“梵萝!”
不用说,这就是驸马刚刚向他介绍的妹妹,尹梵萝。
看清尹梵萝面貌的第一时间,元观蕴迅速转头看了尹问绮一眼。
尹问绮:“?”
他无知无觉微笑着。
元观蕴面无表情转回头。
他发现,驸马与尹梵萝的长相极为相似。这意味着什么?
驸马是假的,难道尹梵萝也是假的?
——想也不可能!
只有一个答案。
驸马是真的,驸马就是尹问绮,所谓“凤梧”,也许只是驸马的字或者号吧!
而他昨天的种种猜测与推断,显而易见,大错特错。
他有点生气,生自己的气。
如果昨天晚上的自己,更加聪明一点……
被嫂子发现,又被亲哥叫住,尹梵萝只能硬着头皮,从仆役中走出来,向元观蕴见礼:
“公主嫂嫂好,我是哥哥的妹妹……”
她很紧张,紧张得都不知道自己在累赘用语。
本来,她特特从正堂里跑出来,便是不放心昨日的婚礼,害怕公主发现货不对板后,心生怨怼。
但她阿耶和阿娘,都觉得还好。
阿耶认为,儿子是很好的,公主慧眼识英雄,自然会发现儿子的好。
阿娘认为,若是要闹,昨天就闹起来了,岂会等到今天?再说,若有事,寸金也会来家中报信。
但寸金这家伙,嘴里一贯没什么真话,哪里可信?
不安心的尹梵萝,还是决定自己过来看看。若是公主脸色真的很不好,她便赶紧做手势,叫婢女速速往正堂通风报信,叫阿耶阿娘再多多加钱,务必把公主砸晕再说!
现在,一切似乎就往她设想的糟糕方向滑去了。
她忐忑不安看着容色冷然的公主,双手已经背到身后,蓄势待发:“嫂嫂看着……脸色不太好……”
元观蕴的精神正因为郁闷而高度集中,一下子便发现尹梵萝的异样。
他略一思考,便明白对方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太习惯安慰别人,但还是找了理由,解释一句:
“我只是紧张。”
紧张?
不是生气?
尹梵萝心一松,手也跟着松开了。
而尹问绮一听公主竟然有这样的心思,忙解释道:“公主不要紧张,公主见谁都不用紧张,阿耶阿娘是很随和的人。”
这样说罢,他又觉得安慰得不够,于是再说:
“公主是不是有些怕生?放心吧,待会我们拜过高堂之后,就可以自由活动了。阿耶阿娘也不是喜欢繁琐礼节的人。”
他说完,给尹梵萝使了个眼色。
尹梵萝懂了,双手又背到身后,摆一摆,摆一摆。
让自己的侍女,赶紧把她哥的想法,说给阿耶阿娘听!
元观蕴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侍婢从人群中溜走了。
他只做不知。
继续与驸马与驸马的妹妹,一同往正堂走去。
正堂之内,已在元观蕴进来之前,紧急撤去了许多东西的尹桂与崔兰若,正分坐主位左右,保持着随和的微笑。
他按照礼仪,先与驸马一同,四拜舅姑,这是家礼;而后,驸马站到一旁,舅姑还他两拜,这是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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