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华裳停在众人面前,一边努力匀气,一边给太子行了个万福,说道:“太子殿下,臣女有要事禀报。我们找到凶手的秘密了!”
太子听到后面的时候就不抱希望了,明华裳一见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不信。她不顾默认的驱赶,豁出脸面说:“凶手并不是随便挑选下手对象,他在杀人时,会在现场留下下一个受害者的名字。”
众人都是一愣,明华章脸色微变,道:“二娘,你此话当真?”
“当真。”明华裳举起手里的长命锁,说,“这是我刚刚从柳氏儿子身上取来的长命锁。今年不是马年,柳氏儿子也不属马,但在上元前几天莫名收到了马首长命锁,而第二案的死者正叫楚骥。我在楚骥的药堂里同样找到了来路不明的礼物,是一块写着‘大医精诚’的匾额,第三案的死者就叫严精诚。”
明华裳说着回头欲展示证据,结果看到谢济川还在半路闲庭信步,忍不住道:“谢阿兄,你走快点!‘大医精诚’那块匾额我们抬过来了,太子和大人请过目。”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对视一眼,都感受到不同寻常。刑部尚书使眼色,侍从立刻跑到谢济川的马边,将匾额抬到太子跟前。
太子看到上面的字,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的是找到了巨大突破口,终于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忧的是凶手心机如此深沉,想要找到他,恐怕不易。
太子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今天的命案现场……”
“我们怀疑凶手同样留下了预告,下午特意二回现场找了,可惜没找到凶手把名字藏在哪里。”明华裳说,“所以我想恳请太子殿下加派人手,彻查凉亭,早日寻出凶手下一个想杀的人。长安绝不能再死人了。”
明华章实在没料到明华裳出去一天竟然找出这么大的进展,他也说道:“殿下,二娘说的有理。现在除了寻找乞丐,又多了两条线索。追查给锦绣楼送长命锁和给楚骥送牌匾的人,顺藤摸瓜,一定能找出凶手。还请太子调动北衙禁军,早日捉拿真凶,还长安安宁。”
太子犹豫不定,他当然也想早点破案,问题在于北衙禁军不由他说了算。禁军是长安最重要的兵力,他一个太子想动禁军,女皇会怎么想?
太子还是不敢冒险,皱眉道:“现在凶手还没有眉目,调动禁军太大张旗鼓了,不如孤
() 从东宫给你们拨几个人。”
明华章望着面前最陌生又最熟悉的人,抿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如今的局势,谁不知道谁呢?太子刚被召回京城,东宫连像样的人手都没有,他去哪里调人?
正因为太子处境尴尬,所以才需要快速立威,这个案子是风险,更是机遇。只要破了此案,太子将在长安赢得巨大声望。百姓本就向着前唐李家,只要太子立了威,内有老臣支持,外有民心呼应,魏王、梁王还拿什么和太子争?
而且兵权从来都是可以没用,但决不能没有。如今正好能借着查案,名正言顺掌控禁军,现在不争,还什么时候争呢?
如此简单的道理,太子却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平白浪费时机。堂堂太子,竟连这点魄力都没有,真是……
明华裳飞快瞥了明华章一眼,隐约明白他的用意了。她咬咬牙,心一横说道:“太子殿下,其实凶手并不算全无头绪。我可以试着给凶手画像。”
太子瞳孔一震,意外地看向她:“画像?”
“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画像。”明华裳呼了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一鼓作气说道,“我可以试试。若殿下有兴致,还请移步内室。”
议事堂刚送走一波贵客,没多久又重启了。衙役给诸位大人倒了热茶,点亮灯火,默默退下。
明华裳让衙役帮她挂起一张白纸,她拿着笔,一边比划一边道:“这一案凶手和普通凶手不一样,他杀人不是为了情、财、仇,而是出于更高的驱动,甚至可以说理想。结合目击证人的证词,可以知道他是个男人,身高六尺,身形中等,背有些佝偻。”
大理寺卿还以为有什么冥冥一想便能画出凶手相貌的神通,没想到明华裳只说出这些。他颇为失望,说道:“凶手是个男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这就是你的画像?”
“这不一样。”明华裳认真反驳道,“凶手的性别、年龄关系重大,是决定画像成败的关键。确定了凶手是男人,就可以得到许多信息。比如凶手一个男人,为何要用放炸弹这种复杂又迂回的办法?钱益一个壮年男人不好下手,但楚骥只是一个年老体衰的郎中,把他骗到巷子里,直接砍死、勒死不行吗?但他没有,反而用了麻烦数百倍的炸死。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也怀疑过凶手是个女人,后面越来越多迹象否定了这一点。一个男人用这种手段杀人可以说明两点,一,他体力很差,且没有帮手,无法独自制服成年男子,只能用火药。二,他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且自视甚高。这里的学识渊博并不是指像去年卢博士那样精通经史子集,而是他能接触到炼丹、药石等很生僻的知识,并且学得很好,能融会贯通,自创配方。谢兄,你们府里有炼丹术、奇门遁甲之类的书吗?”
谢济川抱臂靠在柱子上,哪怕被突然叫到也毫无波动,懒懒散散点了下头:“有。”
明华裳又看向江陵:“江世子,你们家有这类书吗?”
江陵没想到还有他的事,他愣了下,欲言又止,最后说:“我们家里没有
。”
但他在玄枭卫学过。虽然也没学会就是了。
明华裳没有继续解释,但她相信在场都是聪明人,能理解她举这两个例子所代表的含义。果然,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样,明华裳接着说道:“同时满足这两点,就说明这个男人年纪不会很小。所以在年龄这一点,我画出来的像是,他是一个四十岁到五十岁,独居,性子孤僻,喜欢研究偏门学问,近些年身体不太好,并且没有儿女在身边的男人。”
大殿里静悄悄的,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都沉吟不语。明华裳的话不是画像,胜似画像,经她形容,他们眼前几乎都浮现出这是一个什么人。
连太子这种不擅长政务的人也听懂了,点头道:“你继续说。”
明华裳换了块地方,继续写写画画:“刚才画的是他外表模样,现在画他的心理模样。多谢各位捕快在外奔波,问到了许多有用的消息,我这才能找到钱益、楚骥、严精诚三人的共同点。他们都是在世俗看来名利双收、幸福美满的楷模,实则是踩着别人的尸骨爬上来的小人。但他们又十分聪明,将自己的恶行掩饰得非常好,哪怕官府怀疑也无法将他们定罪。凶手选择这三个人下手,正反映了他的内心。他并不是一个恶人,相反,他是一个嫉恶如仇、正义感极强的人。但他的正义良久得不到声张,他厌恶的恶者却一日比一日过得好,他心里的善成了恨,渐渐成了偏执。因此,他选择自己来审判该杀之人,让他们在人生最风光的时候被炸成碎片,功名利禄、声望赞誉,所有不属于他们的东西,都一瞬间楼塌梦碎,归于灰烬。”
明华裳说完,看着面前鬼画符一样的字,实在丑得不忍直视。明华裳非常后悔镇国公让她练字时她没好好学,尴尬道:“字有些丑,让各位见笑了。我这就找人重新誊抄一份……”
明华裳说着欲把纸收起来,下面的大佬们都摆摆手,示意没事。别说刑部尚书、大理寺卿这种人精,便是旁听的普通捕头也知道要找什么样的人了。明华章对太子拱手,说道:“殿下,有了这副画像,下面人搜查时就知道该重点注意什么人了。请殿下说服圣人,出动北衙禁军搜城,早日将凶手捉拿归案。”
谢济川见太子还在犹豫,暗暗叹了口气,道:“殿下,凶手给锦绣楼送过长命锁,给回春堂送过牌匾,这两样都要去专门的店定做。只要我们找到店家,对过往来客大力搜查,一定能找出此人。花朝节在即,捉拿凶手宜早不宜迟,还望殿下早做决断。”
身边人连番劝说,太子心动了。他想到虎视眈眈的魏王,看似沉迷享乐不争不抢的梁王,咬了咬牙,痛下决心道:“好,孤这就进宫,向母亲请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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