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静时就已经有了记事的能力。
薄凝心看出薄静时的认真与决心,道:“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呢?你要告诉澜澜吗?”
“我不会告诉他。”薄静时说。
“那未来呢?澜澜成年之后呢?静时,你要明白,你是澜澜的哥哥,他也一直把你当哥哥。”薄凝心轻声说,“哥哥这个身份是上位者,人总是会对上位者拥有天生的仰望与崇拜,你是否会利用你的身份诱/哄他?你是否会利用你的权威让他做出违背意愿的选择?”
“在你和他坦白心意之后,如果他拒绝你,你是否做好失去一个亲人的准备?如果他拒绝你,你们是否连朋友都做不成?”
这也是薄静时痛苦的地方。
他坐在沙发上,神情颓靡与迷茫,他很聪明,但和虞澜一样,他们对感情方面一窍不通,也许这就是高智商带来的副作用。
薄凝心给他倒了一杯水,温柔道:“爱不是控制和索取,爱是接纳和尊重。静时,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薄静时确实知道。
也做得很好。
但在虞澜上大学之后,压抑过久的情感再也无法控制。
情感本就难以自控。
“我知道这样很难,但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控制力。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时间流动向前,没有什么能在时间变化下亘古不变,我希望你能在风云涌动的浮华中保持初心。”薄凝心说,“就算世界再吵闹,你仍能静其心,不受外物干扰,忠于自己。”
薄静时愣了愣。
他不真的,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他的名字有着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深切和美好的祝愿。
客厅内,薄静时看着虞悦,等待虞悦接下来的审判。
他知道他不该觊觎虞澜,也不该让虞澜走上这一条难走的路,但他真的很喜欢虞澜,喜欢虞澜到胜过一切。
虞悦说:“澜澜怎么想?关键是他的想法。如果他愿意,我不会干涉他的决定,如果他不愿意,那我只能对你说一声抱歉。”
薄静时怔了怔,道:“我在追他,他……他目前还不确定。”
“是正常追求吗?”
“是。我不会逼他。”
虞悦说:“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你们都已经成年,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但同时,你们也要具备承担相应后果的能力和决心。”
薄静时向虞悦保证:“我会对澜澜好……不,这只是基本。我会让他过上每天开心的生活,我会让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我会让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虞悦:“这些话你不需要跟我说,你得用行为去证明。我知道澜澜单纯,但他并不是傻子,他分得清虚情假意又或是真心实意。”
“关键是他愿意。”
如果虞澜愿意和薄静时在一起,虞悦当然不
会插手,如果虞澜不愿意,但薄静时还要纠缠不休,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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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凝心:“看我做什么?我还能管你去追谁不成?我可从来不信那些所谓的子女需要向父母报恩、无条件听从父母的观念。你是独立的个体,你是自由的。”
“是我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也没有问过你究竟愿不愿意。既然我生下你,我就一定会对你负责。你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反而我需要通过我的努力来获得母亲的身份。如果你认为我有这个资格,那么我就是你的母亲。如果你认为我做得不够,不符合你对母亲认知的标准,那么我就不是。我为你提供资源提供帮助是应该的事,一个成功的家族势必要团结、互帮互助,光靠一个人很难走下去。”薄凝心说,“你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该学会借力。”
薄静时沉默片刻,这不太像薄凝心会说的话。
薄凝心笑了笑:“这是我父母一直教给我的事,他们从来没有约束过我什么,只有引导。哪怕在我最叛逆的时候,他们都选择尊重我,认真倾听我的声音。现在听起来是不是还挺有道理的?所以静时,你一个人去京州还是太冒险了,A市离京州太远,万一出什么事,我们很难帮到你。”
但傅杨不可能来A市。
他在京州能呼风唤雨,但A市不是,他知道一来A市,很多事就不是他说了算。
*
薄静时到达京州已经是深夜。
他住在傅杨安排的酒店。
傅杨的疑心很重,京州势力错综复杂,薄静时不敢贸然出手,只能暂时配合。
第二天清晨,有一个律师敲响酒店房门。
律师身后还跟了一群人高马大的黑衣保镖,他看向薄静时手中的手机。
薄静时很爽快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律师带人来用仪器检查,防止薄静时身上带一些窃听设备,他们检查得很仔细,但薄静时没有带任何违禁品。
“抱歉了少爷。”完成任务后,律师歉疚道,“是傅董交代下来的,我只是一个打工的,您会理解我的冒犯之处,对吗?”
薄静时没有多给他一个眼神,让他尽快带路。
车辆穿梭在茂密绿植中,这是一块十分隐秘的区域,四周都是枝繁叶茂的大树,车辆行驶在中间,仿佛被困在绿色监狱之中。
车辆停下,外方是一栋方方正正的别墅。
在律师的带领下,薄静时进入一个房间,关上门的刹那,正前方座椅上的人转过身正对他。
傅杨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很认真地看着薄静时的脸:“你长得很像我。”
“凝心看着你的时候,会想起我吗?”
薄静时神情冷漠。
傅杨站起身:“别这么拘束,坐吧,怎么说我们也是亲父子,血缘是这个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不是吗?他可以把我们两个互相厌恶的人绑在一起……如果我和凝心是亲人,她是不
() 是永远不会离开我?”
“为什么要这种表情?你不是也很喜欢那个小男生吗?叫虞澜是吗?”傅杨抬起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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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长得确实很可爱,你喜欢这种类型吗?听说你还在追他,我帮你得到手怎么样?”
薄静时:“离他远点。”
傅杨似乎很困惑:“虞澜那样的家庭,光靠你一个人想要把他囚/禁起来,把他永远绑在身边,无疑是天方夜谭。但没关系,我很有经验。只不过当初出了点小意外,才让那群死老鼠出现在凝心面前,不然我们还是美满的一家三口。”
薄静时是真的忍不住想笑。他说:“小意外?”
傅杨以为薄静时知道这些事,也没打算瞒着:“那时候凝心刚留学,我和一些人达成合作,他们主动找凝心麻烦,不过她真是迷人,哪怕被群体孤立霸凌,依旧能坚持自我,太耀眼了……”
薄静时:“哦?那为什么后来被发现了。看来你引以为傲的手段也不怎么样。”
“我说过那是意外。”傅杨似笑非笑道,“你不是也查到了原因吗?”
薄静时确实知道原因。
傅杨和国外留学生家庭达成合作,帮忙洗/钱,以及进行一些灰色贸易。之后他和薄凝心成功在一起,害怕薄凝心发现,他决定断绝来往。
但吃到好处的对方不乐意了,他们开始威胁他,如果不继续合作,就将实情宣扬出去。
没等傅杨找到解决办法,薄凝心就先发现了这些事。
傅杨:“孩子,你真的很幼稚。不过是洗/钱、走/私这种小事,你觉得能扳倒我吗?你和你母亲一样天真。我怎么可能让这些事弄脏我的手,我任由你们查,是我根本不怕。”
薄静时已经有些不耐:“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你很闲?”
“这件事不重要吗?”傅杨说,“你帮我把凝心带到京州,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人。这不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吗?”
他话锋一转。
“那个叫虞澜的小男生,你不是也想让他永远属于你吗?”傅杨说,“像我一样。想让凝心永远属于我那样。”
“就算你再不想承认,你也不得不承认,基因就是会遗传。”
“薄静时,你敢承认你从来没有想过囚/禁他的想法吗?我不相信。”
薄静时面色微变。
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在很小的时候,薄静时就很讨厌这个世界,但他喜欢虞澜,同样喜欢虞澜的还有很多人。
薄静时会很恶劣地去想,希望世界毁灭,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虞澜最喜欢的小蛋糕,他学会怎么做了,虞澜喜欢的乐高,他也会帮忙搭……虞澜想要的一切,他都能给。
但随着虞澜的胆子变大,家人开始带他们接触更广阔的世界,薄静时才发现,这个世界很大。
他没办法通过自己一个人给虞澜提供缤纷多彩的世界。
他们在商场中闲逛,经过一家宠物店时,虞澜扒
() 拉着玻璃门,看着里面的小猫小狗。
薄静时以为虞澜喜欢,虞澜总是喜欢可爱的小动物。他迟疑很久,轻声问:“宝宝,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
“?()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有。”
“游戏机呢?”
“也有。”
虞澜说,“那很好呀!我喜欢哥哥,要和哥哥永远在一起。”
薄静时莫名欣喜,可下一秒,虞澜又指着笼子里的小猫小狗说:“好可怜哦。”
薄静时:“可怜?”
“对呀,小猫小狗一直被关着,都不能出来活动,没有自由。”
“自由?”
“别的猫猫都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这只猫猫只能在这么小的空间里活动,每天看到的都是一样的风景。”虞澜托着小脸,“好可怜哦。”
薄静时失神地看着虞澜的侧颜。
原来虞澜不喜欢,虞澜会不开心。
所以他不能这样。
记忆在不断拉扯,耳边的傅杨抓住他的情绪漏洞,低声蛊惑着:“其实你比谁都希望能将他捆在身边对吗?我太明白你的感受了。孩子,你帮帮我,我也会帮你。”
“制造一场意外真的并不难,你们可以去国外度假,我会安排一场意外,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薄静时沉默很久,抬起眼帘:“我不相信你能做到。”
“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傅杨低低地笑了,“你以为我是怎么坐在傅家一把手的位置?你以为为什么傅家只有我一个能抗事的人?”
“那是因为剩下来的人,都被我解决了。”
“就是用刚才那种方式。将他们送到国外,四处分散囚/禁。那些曾经对我指手画脚的老东西,现在早就被折磨得没气了。”傅杨说,“我可跟优柔寡断的你不一样。”
薄静时一脸迟疑与犹豫,十分挣扎。
傅杨知道他们这种人根本没办法逃脱如此大的诱惑,他继续道:“你在A市捣鼓的那点产业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你来跟我做,孩子,我会把我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你,你会成为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的人……只要你听我的,帮我帮你母亲带到我身边。”
薄静时:“我需要做什么?”
他不相信天上有馅饼,更不相信傅杨会轻而易举相信他。
傅杨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新收购的一个公司,当然,是空壳的。我要你帮我洗干净100亿,然后再分批转到国外账户。孩子,我知道你很聪明,你有能力办到的。”
傅杨不可能和薄静时凭空谈合作,他必须将薄静时一起拉下水。
他一向多疑。
突然,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傅杨不满有人打扰,对方却强行把门打开,律师神情焦急:“傅董,警方来了,还带了搜查令和拘留证……您必须走一趟了。”
申请搜查令和拘留证都需要一段时间,准
() 备书面材料也不简单,看来薄静时是早有准备。
傅杨抬抬手,表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混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被这点小风小浪吓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薄静时:“让我猜猜你交给警方什么?你觉得这些东西就能把我怎么样吗?真天真。()”
“?()『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傅杨道,“你觉得我这么多年都是吃白饭的?”
傅杨看向薄静时的眼神十分轻蔑嘲弄。
薄静时淡淡道:“光是那些材料,确实没什么用,但是你觉得这些年,我也是吃白饭的吗?”
“迪拜的那些‘叔叔阿姨们’,都已经被送回国,接受警方调查。”
在傅杨的注视中,薄静时拿起桌上的遥控器,打开了某个频道。里面正在播放他们此刻的对话——
“偷/税、洗/钱、非法拘/禁与虐/待……”薄静时道,“傅氏集团的傅董。”
“乖乖进去吃牢饭吧。”
*
这是一场全网直播。
没有画面,只有声音,起初网友们还在困惑这个直播间是什么?可随着直播间内容越来越劲/爆,瞬间吸引了一大批人。
——京州食物链顶端的傅家?!这声音肯定是傅杨吧……这是我能听的吗?
——这是炒作吗还是什么?什么情况啊……
——我的天好可怕……顶级豪门都这么可怕吗?违法的事随随便便做?
——有钱人手上就不可能干净……但我真的很意外,这傅杨的公众形象特别好,经常做慈善,结果背地里居然是这种人。
——……
薄凝心给了薄静时一枚纽扣。
这枚窃听器很小,不需要电源就能向外界发送电磁波,故而可以逃过仪器搜查。但是同样的,窃听器用简单的膜结构吸收声波,通过薄膜转化成钢针震动,将声波发射出去。再由技术人员修复,才能还原成最初的完整声音。
薄凝心不放心将这个事交给别人来做,在薄静时刚进入别墅的那一刻,就开始拿起电脑同步修复声波。
同时,她安排人手进行全网直播,尽可能将这件事的影响扩大到最大化。
加上他们手中已掌握的资料。
傅杨逃不掉的。
*
虞澜也在网上看到了这场直播。
他没想到哥哥是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怪不得他一直心神不宁、食欲不振,整个人也打不起精神。
睡觉时也一直做噩梦。
睡眠质量一直很好的虞澜接连做噩梦,他像被梦中梦和鬼压床同时折磨,根本醒不过来,同时又十分难受,睡梦中都是痛苦的梦呓。
待他猛地惊醒时,身边一群人围绕。母亲十分关切地问:“怎么样了?有好点吗?”
虞澜懵了懵,意识和身体似乎还是分离的,他想说话,可一张唇就腹部绞痛,猛地吐了出来。
() 虞澜发起高烧,昏睡不止。
等他稍微清醒一些,周围是茫茫白雾,他伸出手,却看不见自己的手指,四面八方模糊朦胧一片,他恐惧地徘徊,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好像迷路了。
虞澜害怕得双腿哆嗦,但他又很熟悉,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似乎也走丢过。
但哥哥还是将他找了回来。
在原地休息片刻,虞澜试探性地迈开脚步,朝着未知的方向前进,面庞怯生生的,却仍鼓起勇气地喊。
“哥哥……”
*
京州头一回遇到这么大的案子。
这是京州的老牌世家,影响力十分广泛,警方早就开始调查,只是苦于没有充足证据,现在证据都已经送上门来。
原本和傅家有着亲密关系的世家们,纷纷和傅家撇清关系,并且主动贡献证据,帮助警方更快地掌握案情。
走.私、偷税漏税、洗/钱、运输违禁品……
傅杨被判了死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薄静时在酒店的那一刻精神恍惚,不敢相信居然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他在床上躺着,拿起手机看了看,虞澜没有回他消息。
京州这边还有一些程序需要他的协助,他不能马上离开,所以又在京州待了几天。
一个律师找上门,他手中拿着些文件,低声道:“这是傅董的一些遗产分配。”
薄静时道:“法院会决定他的遗产分配。”
“不是明面上的遗产,而是一些……您明白的。”
薄静时当然明白。
每个富豪都会给自己留后路,许多看似破产的富豪,其实都有后路可以走,很多人以为他们穷困潦倒,实际他们早就将资产转移,过得风生水起。
只可惜这一次的傅杨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
律师道:“有几家商场,还有艺术馆……这些都是赠予您母亲的,但是我联系不上她,她似乎也不想要……”
薄凝心一听对方是傅杨的律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薄静时给薄凝心打了个电话。薄凝心:“哦,有几个地皮可以给我,我正好有个项目可以用得上。其它的你看着拿吧,都捐了也可以。你说还有那家艺术馆?那个澜澜喜欢,也可以给澜澜。”
“别的就这样吧,我现在有事,挂了……”
薄凝心语气匆忙。
他们简单地将这些干净财产分配完毕。
绝大部分捐了出去。
有几家艺术馆是虞澜一直很喜欢的,薄静时准备留下来,给虞澜一个惊喜。
他嘱咐律师时,突然,猛地偏过头看向窗外。
目光越过矗立的霓虹大厦,穿越时间与空间,望向A市的方向。
律师在一旁拿着文件,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薄静时望着窗外许久,突然,他说:“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酒店位于高楼,哪来什么别的声音?律师怔了怔:“什么?”
“我没有听到声音,是您听错了吧?”
是吗?
薄静时想,可能是最近他的神经过于紧绷,再加上虞澜没有回他消息,他有些杞人忧天了。
虞澜不回消息也正常,最近虞澜肯定心情很乱,他该给足虞澜空间。
当薄静时再次拿起文件,准备仔细查看时,他又听见从远方传来的漂浮不定的声音,是细微声弱,却充满无助的呼唤。
薄静时似乎又回到小时候。
小时候虞澜生病时,难受得意识不清、昏睡不止,却仍要紧紧抓着他的手指,小小声喊“哥哥”的那一刻。
“先生,真的没有声音……”
薄静时喃喃道:“他在喊我。”
律师还想说话,薄静时比了个手势让其闭嘴,他静静地坐在原地,望着窗外、连接A市的方向。
声音似乎无声,在他心头却格外响亮,让他整个人都开始躁动不安。
薄静时立刻起身订A市的机票,以最快的速度,踏向飞往A市的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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