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灯放学的时候,看到刘文志在校门口处,鬼鬼祟祟的冲他张望。
徐灯:……
他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
刘文志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半晌,才鼓起勇气道:“那个,我这不是死了好几年了,一直没再回去过吗,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啊……放心,以后你有什么事兄弟我都陪你!”
徐灯沉默半晌:“你家在哪。”
刘文志搓搓手道:“也不远也不远。”
徐灯带着刘文志上了公交车。
刘文志家住在一个比较旧的小区,老小区都是步梯房,有些加装了电梯有些没有,楼下乱七八糟的停着车,偶尔有野猫从垃圾桶里跳出来。
徐灯站在楼下,看着他道:“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刘文志深吸一口气,飘上了楼。
三室一厅的旧房子。
客厅的地上厚厚一层灰,上面是斑驳的脚印,柜子里东西堆的杂乱,桌上放着是没洗的碗……刘文志有些恍惚,他记得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妈妈很喜欢干净,总将家里打理的一丝不苟……
为什么现在是这个样子?
刘文志疑惑的来到了自己的房间,眼泪忽的一下就下来了。
他的房间还和以前一模一样,纤尘不染,就连桌上的书,都依然摆的整整齐齐的。
仿佛在这小小的方寸之地,唯独这里时光不曾流逝。
刘文志失神的站在那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咔嚓一声门响了,他看到母亲推门进来,母亲比以前苍老许多,鬓边都是白发,才区区几年时间,曾经干练的女人,如今身子都有些佝偻。
她拿着抹布将本就干净的桌子又擦了一遍。
她一边擦一边喃喃道:“志儿,你怎么还不回来,妈再也不逼你了。考不上就考不上,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要是回来了,你想吃什么,妈天天给你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你这孩子向来胆小又怕痛,我不相信,你舍得那样对自己,你一定是骗妈妈的对不对……”
刘文志眼眶发红,喉咙酸涩。
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说,想要问问爸妈,问问他们现在还好吗……但现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怎么又这儿来了?”
男人推开门走进来,他面容沧桑脸上满是皱纹,才不到五十的年纪,看起来如同六十多一般。他走过来拉住女人,耐着性子道:“我们先出去好不好?”
女人猛的推开他,声音蓦地歇斯底里起来:“别管我!都是我的错,是我们的错!如果我们没逼他就好了!”
“是我们逼死他的!”
男人眼中也是痛色,但却稍微理智一点,道:“是我们的错,但你这样,也于事无补。”
女人嗓音尖锐:“谁说没有用了,志儿一定看得到,说不定看到了,就会愿意回来了!”
男人厉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到底知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似乎也没了力气,身躯摇晃了一下,放缓了声音哀求道:“我们先出去好吗。”
刘文志已经泪流满面。
女人渐渐哭的没了力气。
男人将她带了出去,送到了卧室里,给妻子盖上了被子。
然后去厨房做饭去了。
刘文志幽幽飘到了卧室。
女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只是神色依旧痛苦自责。
他捏着显形符的指尖微微颤-抖,许久,将符纸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跪在床边,在母亲的耳边,轻轻的说了声:“我不怪你们。”
“妈,你替我转告爸一声,我不怪你们,真的。”
那些痛苦的过往,早在他选择结束生命的那一刻,便已经结束了,经历了时间的洗礼,最后剩下的,依旧是对家人的留恋。
而不是恨意。
即便你们有错,我也原谅你们了,所以,不要再这样了。
………………
徐灯在楼下等了很久,但他并没有不耐,只是在看到刘文志时,淡淡说了声:“回来了。”
刘文志已经擦干了眼泪,低低说了声:“谢谢。”
徐灯没有问他用没用显形符,没有问他说了些什么,有些事尽在不言中,他只是忽然有点羡慕,至少刘文志还有在乎他的家人。
会为了他的死亡痛苦难过。
而自己呢。
有人会为自己的死亡难过吗?
就连他最亲的亲人,也不过嫌他死的丢人,虽然是他人的污蔑,但为什么不再深究,不再追问?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了。
我的死亡,只是一件不值得在意的小事吗?
徐灯转过身。
他出了小区,和刘文志在一个岔路口分道扬镳。
行走在街道上,身旁人来人往,却只觉得冷寂。
他好像总是孤独的,身边没有一个人。
徐灯慢慢走着,忽的微微一愣,他看到瞎子站在前面不远处。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在路边遇到瞎子了。
男人一身黑色衣服,孑然而立。
分明没有任何关系,却好像总能遇到,这偌大的一个城市,倒像是注定的一样……
瞎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也许只是凑巧吧。
他不想深究缘由。
这是此刻徐灯唯一认识的人。
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瞎子,却让他可以卸下防备。
徐灯走过去,轻轻道:“陪我转转吧。”
殷珣微微侧首,没有说话,半晌,轻轻点头。
徐灯拥有诡谲莫测的能力,他带着鬼物出了学校,殷珣不放心才跟过来的。
少年站在楼下,看着楼上。
而他就站在远处,看着少年。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少年,露出这般落寞的模样。
为什么?
殷珣想起他看到的资料,那些调查资料,无一不显示着,少年在家并不受宠的事实。
少年母亲难产而死,他虽然活了下来,却不受父亲喜爱,不被哥哥喜欢。
徐文柏从不带徐灯出去,甚少有人知道徐文柏还有个小儿子,徐淮年少就出国留学,对于这个弟弟也从小就十分疏远。
这些于他而言只是纸上寥寥几笔,于少年而言却是真实漫长的一生。
但即便这样,也没有怨恨不甘报复。
坦然接受命运的不公,依旧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殷珣神色连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稍微柔和了些许。
徐灯并未注意到,他只是担心瞎子和自己走散了,于是他再次抓住了殷珣的手。
殷珣微微一怔,任由少年牵着他的手,落后半步,慢慢往前走。
少年的手冰凉沁人,一如他这个人。
徐灯边走边想,他觉得,也许他和瞎子是有共同之处的。
瞎子在这个城市孤身一人。
自己其实也差不多,因为归根结底,他也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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