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安宁醒来后,用了一些好消化的饭食,然后又吃了药,折腾这些后,已经有些困了。
不过佟安宁还是撑起精神询问了她昏迷这段时间的事情,知晓她原来昏迷了二十多个时辰,在此期间茉雅奇、胤祚轮流守着她。
佟安宁瞅着茉雅奇、胤祚眼底的青黑,心疼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下,额娘没事。”
茉雅奇握着她的手,摇了摇头,“唔……儿臣想守着您,我不累。”
她怕一闭眼,额娘就看不到了。
胤祚见状,低低应了一声“嗯”,“茉雅奇,你在这里陪着额娘,我有事出去。”
“去忙吧!额娘身边好多人呢。”佟安宁虚弱地晃了晃手。
听珍珠说,额娘、瑶瑶还有富察氏都在坤宁宫守着,就是伊哈娜也是一天三次过来,她现在身边不确人。
胤祚点了点头,给佟安宁行了一礼,然后走到外间有嘱咐了太医几l句,就离开了。
茉雅奇看着胤祚的背景,目光闪过一丝狐疑,心中觉得有些奇怪,见胤祚快走了,顾不得其他,起身道:“额娘,我去送送哥哥。”
“嗯,快去吧。”佟安宁应道。
……
坤宁宫门口,富察氏挺着已经显怀的肚子,面露关心道:“六爷这是回府吗?”
胤祚摇头:“不是,是去干其他事情,你要照顾好额娘和自己。”
富察氏见胤祚不和她说,按下心中的疑虑,现下皇后娘娘才醒,六爷应该不会去干棘手的事情。
胤祚又嘱咐了两声,正要离开,身后传来茉雅奇的声音,“哥哥!”
富察氏和胤祚见茉雅奇追出来,有些惊讶。
茉雅奇将胤祚扯到角落里,眸光带着审视和凶狠,“你老实告诉我,你出去干什么?”
他俩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从小一起长大,胤祚刚刚离开时眸中一闪而过的戾气,她看的清清楚楚。
胤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果然瞒不过茉雅奇。
胤祚不动声色地环顾了左右,见周围没人,低声道:“我乃宗人府宗令,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宗令?”茉雅奇愣了一下。
对于胤祚“宗令”这个职位,她和额娘还好生笑话了他一阵。
用额娘的话来说,原来胤祚是走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谪仙路线。
这一下子当了宗人府宗令,就要处理宗室的家长里短,三餐四季,实在是有趣。
好几l次茉雅奇去凑热闹,看到胤祚冷着脸主持事宜,板着脸训斥佝偻着腰,牙都快要掉光的老宗室,或者舔着大肚,胡搅蛮缠的顽固宗室子弟,这些人胤祚面前就如同老鼠见了猫,也不摆架子、摆资历、摆年龄、摆祖宗……因为胤祚不吃这些。
你若是威胁他要向康熙告状?
人家不怕。
康熙那边关于胤祚的宗室诉苦状纸已经塞了一箱子,康熙一开始还有心情看,后来
也就不感兴趣了,平时除了嘱咐胤祚不要太过分,当着宗室大臣的面,不咸不淡的训斥两声就完了。
反正不管康熙如何训斥,胤祚那边不改。
其实佟安宁也能了解康熙的想法。
毕竟宗室的仇恨值都被胤祚拉跑了,胤祚唱黑脸,康熙喜滋滋的唱红脸,又不是骂他。
说实话,她也没想到自家儿子会得个宗令的职位,总感觉有些不搭,弄个刑部尚书不是更适合吗?来个“玉面刑官”。
不过经过这些日子双方的磨合(确切来说是胤祚单方面的调教),宗室那群人已经适应胤祚的处事方针,估计再过一两年,他们也就不再叫唤了。
……
茉雅奇脑中急速运转,想不通胤祚这个时间出宫的理由,这两天除了额娘的事情,她并没有听说紫禁城内外发生了需要宗人府宗令处理的事情。
额娘……
宗人府宗令……
“额娘的吐血不是意外!”茉雅奇蓦然怔住,眼睛瞪得极大,右手下意识捉住胤祚。
胤祚能感觉到对方握住他胳膊的手腕在轻微的颤抖,显然情绪异常激动。
“此事等我回来,再和你说。”胤祚轻声安抚道。
茉雅奇仍然不松手,直直地望着他,“你总要给我一个你的去处吧。”
结果总要说吧。
“不行,你不知道最好,若是出事了,我一人承担。”胤祚淡淡道。
茉雅奇顿时眸中满是火光,“胤祚!你要想清楚,额娘还在里面呢,你就不怕我告诉他。”
说到这,胤祚就更不担心了,“你不敢,在事情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看好额娘。”
说完这些,胤祚就转身离去。
茉雅奇只能气呼呼地看着胤祚离开的背景,发誓等到额娘好点了,她一定要让额娘揍他一顿。
富察氏见她这样,有些担忧道:“茉雅奇,六爷这是去干嘛?”
茉雅奇磨了磨牙:“我也不知道。”
富察氏:……
……
佟安宁醒来没多久,康熙也赶了过来,坐在床边,“你这次可是吓到朕了。”
“咳……”佟安宁低声咳嗽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那臣妾给皇上赔个不是。”
康熙坐到床边,看着她惨白消瘦的脸庞,叹气道:“如果能保佑你健康,朕宁可你对朕发脾气。”
他真的怕了,看着身边一个个人离开他,最后佟安宁也要走了,让他以后怎么适应,没了佟安宁在一旁给他提醒,时刻刺激他,他怕自己最后会迷失方向。
佟安宁斜瞥了他一眼:“那可不行,太医说了,臣妾现在不能随便发脾气,当然旁人也不能给我发脾气,所以皇上表哥,您要注意点。”
再一次听到“皇上表哥”四个字,康熙面色微怔。
佟安宁已经许多年没这样喊过他了,乍一听到,让他心中热乎乎的,仿佛饮了一杯烈酒,醉意涌上心头,有些
上头,心中热乎乎的,同时又有些慌。
他望着佟安宁因为消瘦而显得突出颧骨,深陷的眼窝、枯瘦的手臂,偏偏双眸还是那般清澈,几l十年都没变过。
康熙眼眶泛酸,深吸一口气,唇角扯起一抹笑,“朕现在可不敢惹你,否则茉雅奇、胤祚他们和朕没完。”
“您知道就好。”佟安宁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头。
“皇上表哥,我求您一件事好不好。”佟安宁捏着他一根手指,轻轻拽了拽。
康熙唇角微抿,无奈地看着她。
他就知道,佟安宁倏然喊得这么好听,肯定是有事相求。
“朕若是不想听,难道你就不说了?”康熙叹息道。
佟安宁微微歪头,唇角扬起一个狡诈的弧度,“臣妾若是不说,心里会不舒服,进而病情加重的,您忍心吗?”
“说。”康熙深呼吸。
他不忍心。
见他允许,佟安宁笑了笑,“您也不必紧张,臣妾这事不关国事,也不关胤祚、茉雅奇他们,而是臣妾自己。”
“是吗?”康熙仍然有些狐疑。
佟安宁诚恳地点了点头,抬头环顾了一下奢华的坤宁宫,轻声道:“皇上表哥,过两天,我病情若是好了些,就想在畅春园养病。”
她想的明白,自己这身体就算现在不出事,早晚也要出事。
紫禁城并不是适合养病,久病床前无夫妻,康熙能心疼她一时,但是长久看到她这副病容,谁知道会不会变了样子,一味的卖惨只会越来越惨。
有了距离和时间滤镜,才能让双方产生美。
而且紫禁城这地方除了看着气势磅礴,富丽堂皇,其实舒适度和园子没得比,否则到了后期,康熙也不会一直住在畅春园。
她要先把地方给占了,若是自己真在畅春园没了,康熙晚年的时候也能忆往昔,顺便茉雅奇、胤祚他们多上一层滤镜。
“你要去畅春园?”康熙顿时皱起了眉。
佟安宁浅笑道:“臣妾这身子现下也不能打理宫务,与其被困在宫中,不如去园子,之前臣妾在畅春园住着时,病情一直在好转。”
“可是你是皇后。”康熙眸中满是怜惜。
佟安宁微微点头,“人要知足才行,臣妾和皇上表哥也走过册封大典了,是您敬告天地的皇后,也住过坤宁宫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康熙起身,在屋内转了两圈,转身回头看向倚靠在床侧的柔弱女子,她脸上带着浅笑,面色看着疲惫虚弱,虽然不再年轻,却不见老态,仿佛晚春凋落的花儿,宁可碾落成泥,也不枯萎衰败,甚少见她精神萎靡的样子,即使痛的再狠,药再苦,大多时候都是面不改色,少数时候需要卖惨时,会用着旁人都看出来“扭捏”姿态折腾人。
“皇上表哥。”佟安宁又轻轻喊了一声。
康熙最终长叹一口气,“好——朕让那太医和许太医随行。”
紫禁城距离前朝太近,他也怕佟安宁
知晓了一些事情胡思乱想,太医说过,越是病情严重的人,越是容易多想,他可不想佟安宁出事。
在畅春园,封锁消息要比紫禁城容易些,而且畅春园确实适合养病。
“嗯。”佟安宁得到准确答复,顿时露出笑颜。
康熙见状,逗弄道:“难道你就这么嫌弃朕为你装饰的坤宁宫!”
要知道多少女子努力了一辈子都住不到坤宁宫,她就住了不到一个月,就厌烦了。
佟安宁闻言,配合地环顾四周,惋惜道:“当然不舍得,可是坤宁宫又不能搬走,臣妾也没办法。”
康熙笑道:“要不要朕在畅春园给你造一个坤宁宫?”
“……额,还是不了。”佟安宁连忙摇头。
这话别人说是开玩笑,康熙说了,可能就是真的了。
她就一个人,光是紫禁城就有许多住处,如果畅春园再多出一个坤宁宫,自己恐怕日后会被人戳脊梁骨。
再说,康熙现在让人盖了,她不一定有时间住上。
“好了,不逗你了。”康熙端过珍珠奉上的药汤,用玉勺舀了一点,递到她面前,“来,喝药。”
佟安宁看了看玉勺中浅浅一层,抬眸瞅了瞅他,也不张嘴。
康熙见状,唇瓣微微张开,“啊——来,喝药,都这个时候了,难道还嫌弃苦。”
“皇上,臣妾生病的时候,是不是茉雅奇、胤祚他们惹您生气了,要您这样折腾我。”佟安宁脑袋微歪,眉眼微微上扬,露出大半的眼白。
按照康熙这一勺子的分量,即使汤碗只有拳头那么大,可是按照这频率,她也要喝好久,能细细品味每一丝苦味。
她虽然喝药习惯了,不代表自己喜欢吃苦。
她宁可康熙捏着她的鼻子往下灌。
康熙:……
看吧!
佟安宁就是这样功利!
刚刚还柔声细语地喊他“皇上表哥”,等他答应了,一下子就变成了冷冰冰的“皇上”。
康熙:“药要趁热喝。”
说完,将勺子凑近了佟安宁。
佟安宁微微后仰,拒绝服药,“皇上,您明知道臣妾喝药一向不用别人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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