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澜微怔,阑珊夜色、宽袍大袖掩盖下,是裴慎粗粝温热的手掌,还讨好一般地轻轻在她手背上摩掌了两下。
这会儿知道来讨好了?沈澜照旧不语,正欲将手抽回。
裴慎哪里肯?只管紧紧握着,又低沉着嗓音,端肃道:“都退下罢。”
十余个宫人内侍退至门外,见四下无人,裴慎方才不端着了,只管凑近了她,低头笑道: "还与我置气呢?”
当日,裴俭去世,裴慎抱着沈澜说只有她了,那时的沈澜待他,满心怜意。可待第二日,沈澜知道了整场宫变的细节,气得再不愿搭理裴慎。
她白了裴慎一眼,淡淡道:"陛下行事只顺着自己的心意,何曾管我生气不生气?"
这是气还没消呢。裴慎忍不住辩解道:“当日宫变,何其凶险,我怕你出事。”
沈澜微愣,心头不免叹息。那一日裴慎提醒她近来恐有危险。她不是没想过夜宴有危险。可转念一想,虎毒不食子。既然裴慎肯带着六岁的潮生去赴宴,可见夜宴是安全的,危险或许在以后。
念着这些,她便也不多作理会,谁成想当日如此凶险,明德殿死了数千人,尸体盈门塞路,血气冲天,令人作呕。
如今想想,裴慎带走潮生,一半是为了
历练他的胆气,一半也是为了迷惑她。
裴慎解释道:“那些造反之流都是冲着我来的,我离开你,你才能安全。加之潮生是我独子,若留在你身侧,必有人想着斩草除根,反为你惹来祸事。倒不如跟着我,也好保全你。”
一提此时,沈澜心头微恼: "你把潮生陷于如此险地,若他真出了什么事……"
裴慎轻笑,只管轻抚她鬓发:"我必会先于潮生赴死。"
沈澜满腔怒意一滞,只听见裴慎道:“届时你若恨我也没用了,反正我也死了。”
杳杳夜色里,裴慎连神色显得温柔: “况且我若真死了,不管登基的是裴珲还是谁,见你一个弱质女流,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愿来欺凌你。届时只叫林秉忠带你离开宫中,也能保全你的性命。"
不管裴慎是成是败,沈澜都会活着。
沈澜听了,一时眼眶发涩,心中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感受。
裴慎为了她,步步筹谋,分出去了百余亲军,甚至将功夫更好的林秉忠给了她。他优先保障了沈澜的生命,一如当年在龙江驿,他明知仓促捏和成的士卒未必顶用,明知自己或许会死在倭寇手里,可裴慎还是来救她了。
沈澜固然可以告诉裴慎,不要自以为好意,不要替她做决定,但作为被保护的对象,她可以谴责,可以恼怒,却没办法痛恨裴慎。
沈澜再无话可说,只是叹息道:“你日后不要这么做了。”
裴慎点头,只管偷觑她,见她神色间虽有恼怒,可到底还是有几分感动的。
裴慎强压着喜意,只在心中快活了一会儿,便紧握着她的手,见她不曾拒绝,又忍不住改为与她十指相扣。
沈澜瞥他一眼,任他握着,慢悠悠地往外间走去。
见她这般,裴慎只觉今日大有进展,心头越发意动,再难忍耐:"我如今也登基了,宫中后位空悬,你与我成婚可好?”
沈澜顿足。当年说折磨裴慎三年后再嫁给他,不过是念着裴俭尚在,一个太子妃根本做不了太多的东西。
今时不同往日,裴慎登基了,她若做了皇后,光明正大地拿到金印宝册,可以放归许多思念故里的宫人,可以以蚕桑纺织为名,去插手各地的纺织业,这个行业拥有大量的女工,还
可以分润裴慎部分权力,借助他的手完成良种选育…
沈澜心中塞满了这些,便是为着心中志向,她也应该立刻答应的。
可不知怎得,沈澜下意识拾眼去看裴慎,他身量高大,素来英武挺拔,兼之眉目俊朗,越发气度斐然, 矫矫不群。
这样的裴慎,如今手心竟滚烫的厉害,一双星目半点都不错的看着她,连呼吸都略显沉重。期待、紧张、盼望……
沈澜看着他,忽觉心中有几分通明透彻之意。
裴慎是爱她的,为此他愿意容忍沈澜侵占他的权力、愿意与她议事,愿意为了保护她将自己置身险地。
而她待裴慎呢?爱、怜、恨大抵都有罢。只是她素来性情平和,鲜少记仇,就连恨意都在裴慎的舍身相护、一鞭一鞭里逐渐抵消了去。
过往种种烟消云散,日后且行且看罢。
沈澜笑了笑,点了点头。
裴慎微愣,紧接着一种狂喜几乎冲昏了他。裴慎一把抱起沈澜,只将她腰肢攥住,紧紧贴着自己火热的胸膛。
肌肤相触的那一刻,裴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灼热的渴望,他低下头去,厮磨她的唇齿。先是渴求焦灼、狂风暴雨的掠夺,再是爱怜地舔弄、含吮……
沈澜被他裹得密不透风,双颊染粉,泪漾漾的,如海棠春醉,芙蓉泣露,只勉力推开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你、你做什么!潮生、潮生还在里间。”
“我不动你,我保证,等到成婚、成婚。”裴慎胸膛剧烈起伏,只快意的喘息着,又爱怜的啄吻,紧紧搂着她,与自己贴着,恨不得攥碎了,与她融在一起。
永兴二年,八月十七,帝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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