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心下酸惘,回过神来动作却快,三步并两步便到了沈澜身侧。
潮生个矮,被桌案一挡都看不见人,直至听见沈澜说话他才意识到裴慎来了。
潮生诧异地仰起头,看见高大的裴慎站在自家娘亲身侧,正取了一支点燃的短香去引燃其余清香。
他左看看沈澜,右看看裴慎,便伸出手揪住了沈澜的手指,偎在她裙摆边上,不肯说话了。
沈澜见他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活泼劲儿,不免叹了口气。从前的潮生都是被裴慎带出去玩的,可这一次,是裴慎主动加入了沈澜和潮生的活动。
母子之间的相处,突如其来横插入了一个父亲,这令潮生很不习惯。
沈澜抚了抚潮生的额头,为了缓和气氛开口道:“往年里都是我先拜,今年潮生先拜可好?”
潮生点了点头,接了裴慎递来的清香,认认真真对月拜了一拜。
紧接着便是沈澜。
她拈了清香,望着天上皎皎明镜,阖眼认真而虔诚地躬身一拜。
-若真有神佛,不孝女沈澜祈望父母安康。
沈澜的眉眼匿在了烟雾里,隐隐绰绰,如雾里看花,叫裴慎心里一紧。
他自知道了沈澜的身世来历后,尤为畏惧沈澜神思不属、淡漠疏离的样子。
“可好了?”裴慎迫切地打断,惹得潮生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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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并不嘴馋,只是月饼这样的时令糕点,只有中秋才能吃到,他自然满心欢喜。
核桃、杏仁、瓜子……甜滋滋油润润的月饼吃在嘴里,叫潮生快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裴慎见了,轻笑一声,又见沈澜已吃完了那一块月饼,便又取了一块给她。
连吃两块,见裴慎还要再递,沈澜摆摆手道:“我够了,一会儿还要分食西瓜呢。”说罢,便要取了小刀去切西瓜。
谁知裴慎眼疾手快先取了刀,又蹙眉道:“刀刃锋利,你莫要碰。”
沈澜愣了愣,接受了他一番好意,任由裴慎下刀,将那瓜参差破开,如花瓣一般横陈在案上,一瓣便是一牙。
三人各自吃了一牙,潮生人小胃口小,早已吃得肚皮滚圆,眼角余光却还总往秋露白上溜。
裴慎看的好笑,趁着沈澜没注意,取了干净的筷子在薄酒中蘸了蘸,递到潮生面前。
潮生偷摸忘了眼沈澜,犹豫一二,到底耐不住好奇,抿了抿。
火辣辣的酒液在口腔里爆炸,潮生嘶了一声: "好难吃!"
沈澜闻声望来,却见潮生白净的小脸微微泛红,案前还置着盏酒。
她蹙眉,正欲开口,潮生赶忙撒娇卖乖: “娘,我再也不喝酒了,酒好难吃呀!”
裴慎被他这副苦相逗得发笑,沈澜见裴慎笑,便转过头来: “谁许你喂他吃酒的!”
裴慎没料到她转头就来教训自己,清清嗓子道:“我见潮生好奇,便拿筷子蘸了蘸,只是叫他知道酒的滋味儿如何,决计害不了他。”
沈澜脸色稍缓,正欲转头去教训潮生,却见他坐在椅子上,面色酡红,困得东倒西歪。
夜深、饱食、薄酒,足够潮生犯困了。
沈澜无奈,正欲将潮生抱起,却没料到刚一碰潮生,他便晃晃脑袋,竭力睁开眼,迷迷糊糊道:“我不困,我陪着娘。”
沈澜没办法,便打算将他哄睡了,再抱去厢房。
她将潮生抱在怀里,静静地坐在玫瑰椅上,一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一手取了柄团扇,慢悠悠地给潮生扇风。
裴慎坐在她身畔,见她眉眼娴静,盈盈浅笑,温柔地哄着幼子入睡。她白净纤指
搭在木色扇柄上,一摇一晃,一摇一晃……
裴慎的一颗心都舒缓下来,像是泡在温水里,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漫上来,洗尽他连日来的疲惫。
爱妻稚子,俱在身畔,再好不过了。
待沈澜彻底哄睡了潮生,裴慎便将潮生抱起来,轻声道:"我送他去厢房罢,你歇着。"
沈澜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悄声道:“你放下的时候轻着些,莫要惊醒潮生。”
她下意识仰头,专注地望着裴慎。这本是沈澜的习惯,她说话时总喜欢看着对方的眼睛。
裴慎极喜欢沈澜这个习惯。他愿意被沈澜注视着,甚至迫切的希望沈澜的目光里只有他一人,永永远远望着他。
大抵是月色太好,又或是她的目光太醉人,裴慎并未吃酒,却已有了些醉意。
此时暖风正拂,薄酒微醺,裴慎心中陶然舒惬,自在无忧,他想——
天边月,眼前人,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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